第58章 萧显再度反思前世
尽管国人并非唯物主义，皇帝也会带头搞玄学，但确实没听说哪个皇帝封过国师。
这会显得皇帝非常不靠谱。
况且，如今由士族把控朝政，他们连皇帝都要架空，皇帝封的国师……
可能就是个好听的空壳子吧？
臣子们给傀儡小皇帝的“安慰奖”？
县令能被“国师”的称号驱使，恐怕也是吃了信息差的亏。
萧显已经去信，替陆薇报平安，这一路春光正好，桃花、杏花、梨花争相开放。
风疾纸鸢动，水暖钓丝垂。
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回到京畿时已是初夏。
陆薇这个身份不能用了，如今她是女冠玉衡，摇光道长的同门师妹。
陆英对这个结果颇为不满，因为他已经不着痕迹地对外表示，他老家有两个堂妹，一个留下照顾亲爹，另一个写了信说要来投奔他。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你才复职不久，少惹人注目的好。”陆薇拍拍兄长的肩，“我要回七星观了，下次再说。”
七星观本是萧显让淑妃母家给他修建的道观，小皇帝登基后，封了萧显当国师，便在原址上扩建，如今正好完工。
陆薇毕竟是个假道姑，喜好俗世繁华。
她还惦记着去年让温娘子绣的花花、和叶幼年期双面绣扇面，便戴上幂篱去了并蒂绣坊。
岂知，遇见一个老妇带着六七岁的小童跪在温娘子脚边哀求。
“阿京毕竟是娘子的骨血，娘子真要看着他饿死街头？”
老妇哭到伤心处，对方却不为所动，怒从心中起，登时骂了起来，“世上岂有如此冷心冷肺的娘？当年你就不要他，如今他亲爹没了，你还是不要，难道还妄想着凭你半老徐娘的姿色嫁入高门不成？你从前不过是尽人可……”
啪！
陆薇一甩拂尘，直接扇在了老妇的嘴上：“你是刚从粪车里钻出来的老妖怪么？嘴那么臭！”
“这是我们家的事，与你这个出家人有何干系！”老妇捂着嘴，满脸愤恨。
满长安都是坏人！
若是大郎君还在，岂能容这些猫猫狗狗放肆？
老妇想到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
大郎君太可怜了，好心带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回家玩，却被恶贼打断手脚，还重伤了那一处。
汤药、郎中流水似的往家里送，可那些都是庸医，居然连简单的骨折都治不好。
害得大郎君四肢肿大、流脓，活生生给疼死了。
大郎君运气不好，恰逢家族败落，妻子带着嫁妆和儿女回了娘家，庶长子阿京无人照料，险些被欺负死。
若非走投无路，她怎么可能带着阿京来投奔亲娘？
“我乃七星观玉衡，你猜我能不能管？”陆薇亮出腰牌。
虽然士族没把七星观放在眼里，但在庶民眼中，那可是皇帝都爱去的地方。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听，果然散开开了些。
陆薇又对温娘子说：“先带进去吧。”
温娘子颔首。
她深受摇光道长之恩，对七星观有着天然的亲切感，虽然第一次见玉衡真人，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信任来。
老妇自看见并蒂绣坊的那一刻起，就生出了赖在这里一辈子的念头，如今一听说要进去，不哭不闹了，连忙牵着阿京往里走。
陆薇却吩咐绣坊力士：“堵上他们的嘴，关到杂物间去。温娘子，你跟我来。”
房间里，陆薇依旧没有撤掉幂篱，她关好门才问：“那孩子是温娘子的？”
温娘子眼里闪过一丝嫌恶，点点头：“那时候我们过得很艰难，不巧遇上了登徒子。”
温娘子说得隐晦，陆薇却听懂了。
她曾去过温娘子等人的住处，知道她们分明有手艺，却处处遭人打压，离不开，也活不下去。
被人欺负了，也无处伸冤。
只能咽下所有的委屈，继续为了明天的一口饭而辛劳。
或许在她发现自己怀孕后，连一副落胎药也买不起。
她生活质量那么差，怀孕过程一定很辛苦，要不是她命大，说不定会直接死在孕产过程中。
“温娘子若不想让他在跟前碍眼，可以送去七星观，至于那老妇……赶出长安便是了。”陆薇对那老妇观感很不好。
温娘子明明是受害者，在她嘴里却是个抛弃稚子、冷漠无情的恶毒母亲。
“多谢真人，方才我只是太过震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我想试试自己解决，若解决不了，再去七星观求真人。”温娘子拜手。
陆薇颔首：“也好。”
她没有问熊猫扇面，在绣坊挑了点别的就走了。
回到七星观，整个人都沉郁了。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
原剧情里，她被老皇帝带进宫，也生下了一个孩子……
“谁惹你不开心了？”萧显站在八角亭外，看陆薇倚在美人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撒鱼食。
陆薇叹了口气，放下鱼食碗，带着几分愁苦：“我今天去绣坊了，温娘子遇到了一点事。”
“什么事？”萧显走去八角亭，坐在中央的团桌下的镂空绣墩上，目光注视着陆薇。
陆薇缓缓将自己看到的说出。
末了，她说：“我明白稚子无辜，可温娘子有权利不爱那个孩子！”
但世道并不会这么理解。
不管是封建时代，还是现代社会，多的是人去共情从被母亲抛弃的小孩。
可是，谁去心疼被迫成为母亲的女人呢？
“我知道。”萧显的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下，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卫美人不喜欢皇帝，可她的尸体是生过孩子的。
卫美人进宫就被皇帝侵犯过，所以不存在因为贞洁而自杀。
而如今，陆薇说温娘子有权利不爱那个孩子。
是不是说明，在他不知道的那段岁月里，有人强迫卫美人去爱孽种，她受不了所以自杀了？
有可能，但或许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你想怎么帮她？”萧显问。
他其实并不在乎温娘子如何处理问题，但他想知道陆薇的解决办法。
不爱那个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不爱？
是丢出去，眼不见为净。
还是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亦或是，将他父亲加诸在温娘子身上的屈辱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