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儿的决意
从储藏室出来，江昊抬眼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不知不觉间，一夜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江昊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回想起储藏柜里刚刚看到的那些千奇百怪的交易物，忍不住又朝被子里缩了缩。
一望无尽的储物柜里，每一个储物格都承载着和零点当铺的一笔活生生的交易。
他们会后悔吗？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江昊已经回到了宿舍，今天一天无课，除了每天定点起床的老大哥正戴着耳机埋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之外，另外两位仍旧睡的正香。
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需要消化吸收的信息也太杂，江昊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觉什么也不想做，稀里糊涂的一天就这样过去，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疯狂的饥饿感撕咬着江昊的胃，实在受不了的他早早的起了床，迎着初秋清晨的凉风走在了去食堂的路上。
熟悉的人工湖边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孩这次没有拿画板，也没有拿手机，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肩膀微微抖动着，似乎在哭泣。
江昊心中一凛，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心中挣扎数遍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你还好吗？”江昊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见。
女生双眼通红，也许是哭了很久，眼周都染成了红彤彤的一片，还带着些许浮肿。江昊从兜里拿出手帕纸，递了过去。
“谢谢。”接过手帕纸，因为哭泣，女生的声音带了几分嘶哑。
江昊没有动作，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女生身边，在她用掉纸巾之后，及时的再递上一张。
这也许，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为这个女孩做的事情了。
“你知道吗，我原本真的很讨厌我的妈妈。”
也许是因为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女孩一直憋在心里的东西像是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口子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倾倒出来。
“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着爱我的旗号，去强迫我做一些她认为正确的事情。”
“小时候，在我最贪玩的时候，她不允许我交朋友，不让任何人和我一起玩，每天就只有各种各样的书可以陪着我。”
“后来，她给我报了一系列的学习辅导班，每天从放学之后就开始盯着我，像明星赶场一样，学完语文学数学，学完数学学英语，无穷无尽，我永远都在学，却永远都学不完。”
“她把我的时间规划的严丝合缝，精确到了每一秒钟，所有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为了让我按照她的心意，顺着她安排的人生道路走下去，到最后再考上大学，成为一名光宗耀祖的优秀的医生。”
“可是凭什么呢？就凭爷爷，奶奶，爸爸，叔叔，姑姑，全部都是医生，所以我也要成为医生吗？”
“每次我想反抗，她就会拿爱这个字来束缚我，可是，她说了那么多次她爱我，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不到呢？”
江昊张张嘴，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现在更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去安慰眼前的女生。
“高中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同桌，她热情，好动，她每天都在笑，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快乐。”
“她不会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但却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多到我根本数不清，通过她，我终于知道，除了要考试的那些科目之外，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因为她，我开始喜欢上了画画，在她的鼓励下，我尝试和妈妈沟通，那些我无法向妈妈口头倾诉的东西，我都想要通过画画来表达出来。”
“后来，我鼓足了勇气将画交给了妈妈，可我没有得到我期望的回应，那一张张画，全部都在我面前被烧成了灰烬。”
“我疯了，我开始叛逆，我故意在书上画各种各样的图画，还故意让她看到，因为我知道，妈妈是不会毁掉我的书的，我肆无忌惮的折磨着妈妈，也折磨着我自己。”
“高考的时候，我故意考砸，就是想看看妈妈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想让她看到，我偏不按照她既定的路线去走，我想知道，那时候的她会变成什么样，会做出什么事情。”
“今天是我上大学的第四天，也是妈妈的生日。”
“前天，妈妈突然闯进学校，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闹了一场。事后她走了，我却沦为了所有人的饭后谈资。”
江昊低下头，心里有些隐隐地刺痛。
不止前天，即使是到了今天，都还有不少人在谈论着这场闹剧，不论在现实，或者是网上。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女生的头越埋越低，低到江昊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忍到极限了，我从家里跑了出去，没有告诉任何人去了哪里，我找了一家酒店，把手机关机，在里面睡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昨天半夜，才回了家。”
“妈妈依旧坐在朝向门口的沙发上，和往常一样等着我回家。她似乎想说话，我却只瞪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可是就在今天早上我才知道，妈妈她从昨天晚上见过我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哭着要送她去医院，可妈妈却抓着我的手说，她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我，真好。”
“她让我回学校继续学习，爸爸陪着妈妈在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可刚才，爸爸打电话告诉我，妈妈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器质性病变，查不出病因，可也是因为这样，妈妈也许永远都无法复明了。”
“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我要生妈妈的气一整天都不回家，为什么我半夜回家之后不和妈妈多说一会儿话，为什么，妈妈最后一眼看到的我，是那个充满了怒火瞪着她的我。”
在女孩旁边不远处缓缓坐下，江昊强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实情，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江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到底是心疼，还是愧疚。
“我决定了。”女生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远处的人工湖。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疾病，所有事情都一定是有因才有果。”
“既然我已经走上了学医的路，不论这条路是不是妈妈的期望，我都会把这条路走下去。”
“我相信查不到病因只不过是因为现代的医疗科技不够发达，也许在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之后，科技会出现质的飞跃，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可以找到治好妈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