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还债大会！
张茂三轮车上驮着的就是他姥姥李秀英，刚才下过的小雪化成了一颗颗水珠蒙上了他的眼镜，冻得通红的鼻子已经暂时失去了嗅觉，闻不出香味。
吱呀一声推开院门之后，他愣在原地很久，院子里的三个人估计是要债的吧，怎么还没有走，还吃得满嘴流油。不知道是害怕提起债务还是什么，张茂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等他们吃完了走人。
“张茂，你回来啦！”
孙谦坐的位置刚好对着远门，当他嘬完手指头准备再下手切肉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门口的张茂。
张茂一哆嗦，好像被这一声从梦中吓醒。
“啥时候回来的？快来快来！”江华起身远远地招呼他过来，但没走出棚子。
“啊，谁啊？”
“我，江华！来啊，过来吃点。”
“江华！？”张茂暗淡眼睛突然闪烁了一下。
“是，谦儿也来了，那个是我哥。你愣着干嘛，快进来。”
张茂突然嘴一瘪，不争气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忽然想到车上的李秀英，于是急忙忙把车推到屋子门口，把姥姥抱进屋里。几个人过来要帮忙，也没赶上。
“你们……占了我放车的地方了。”
张茂几乎是断断续续说出来这句话，眼角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乱糟糟的头发上结了薄薄一层冰。能看得出他在强忍着不哭出来。
“车就停院儿里吧，我把垫的东西给你抱进屋。”孙谦边说边给他停好车，把车里的被子褥子全都抱进了屋。
江华拉着张茂坐在火堆前，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切了块羊肉递给了张茂:“给，先吃点。”
张茂接了肉，闷着头吃着，边吃边抹眼泪。
江华看看庞渤，看看刚坐下的孙谦，几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来来来，再来一块。”江华给张茂递上肉，又招呼孙谦切点好肉，“谦儿，你切点好的给姥姥送过去。”
张茂大口大口地吃着肉，发现这几个人都盯着自己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们也是来要债的。”
“唉，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看着这个昔日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像饿狼一样啃着羊蝎子，江华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没事，不就是欠一屁股债嘛，二十年还不了，三十年总该还得了了吧。”说完还嘿嘿嘿笑了两声。
“还二十年，今年过年还不了钱那群人就得把你生吞活剥喽。”
“那怎么办，就算要生吞活剥，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江华摇着头说:“还一辈子钱呐，那可是一辈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还一辈子也得还。”
孙谦插嘴说:“要是华子给你还了呢？”
张茂扑哧一笑:“华子哪里来的钱帮我还，你们能来看我，我就不胜感激了。其他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华子有钱，可有钱了，他现在吹吹气儿就能把你的账平了！”
张茂眨眨眼:“天上掉馅儿饼了啊。”
“好了好了，我这趟来就是想帮帮你。说实话呢，这点钱对我来说确实不叫事，对你来说可能得还一辈子，可我不想让我兄弟愁一辈子啊，所以天上掉下个天大的馅儿饼，正好砸你张茂头上。”
“真的假的？别逗我啊，这事儿不能开玩笑。”说完一把抓住江华的手腕。
江华没说话，庞渤还在自顾自地嚼着羊肉，看到孙谦肯定的眼神，张茂才有点相信是真的。
“那，我给你磕一个，我，我，我得磕一个。”张茂扑腾一下跪在地上，搞得几个人猝不及防。
“起来，起来。”
张茂站起身来抱着江华放声大哭，眼泪鼻涕擦得哪儿哪儿都是，庞渤和孙谦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站在那儿不敢动。好不容易把张茂从江华身上分开，他还在那儿抽抽嗒嗒。
“好了，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哭。”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有多苦，有多苦……啊！”说完又大声哭了起来。
毕竟这几个人还都是刚从学校里出来，也才二十二三岁，最大的庞渤也才二十六岁，年纪轻轻的泪腺发达，一遇到有人哭诉了，肚子里这些东西一下子全都倒出来了。
张茂这段时间真的可以说是从天堂到地狱，一年之内看尽了人生百态，尝遍了酸甜苦辣。真的，人如果不经历过这么一次大剧变，很多东西都看不到。
且不谈还债多难了，张茂这段时间东躲西藏，每天早上起来先做一天三顿饭，吃完了早饭把姥姥李秀英用三轮车驮到村口磨面坊，那里有个远亲能帮忙照应着，然后自己去矿上挖煤，晚上再回来。
从小过惯了好日子的张茂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还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把个眉清目秀的煤二代折磨得不成人样。
系统冒出来说:“看到没有，这就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苦，饿其体肤。你啊…你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
“你哪儿那么些废话，诶诶诶！你可别把我整成这样。”
张茂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这段时间的苦日子，说得几个人一阵笑，一阵心酸。
“钱是我给你打过去，还是直接打给人家啊。”
“嗯……我这儿有账本，还是给现钱吧，大部分都没有卡号。”
“那还得去银行啊。”孙谦说。
“那明天早上就去银行取现金。通知一下这些债主们，明天下午一点来领钱，咱们开个还债大会！”
第二天一早邻居家的鸡还没叫，张茂就起来了，洗洗涮涮好了之后站在江华他们睡的那屋门口，不好意思敲门。庞渤哗一下从里面推开门，撞得张茂头晕眼花。
“哎呦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门口。”
“没事，没事，起来就好。”
江华穿好外套边笑边说:“你别急嘛，钱又不会飞了。”
几个人把孙谦就下来照顾姥姥，就开着车去县里了。
取钱那是说取就取的，跑了好几个银行才把钱凑齐，好几个比较多的也都直接转过去了。都没在县里吃午饭，买了点日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个人就杀回来了。
“先把水电费交了，昨天晚上蜡烛没熏死我。矿泉水洗脸洗脚也太奢侈了。”
“好。”张茂今天总算有点笑模样了。
下午的还债大会开得很顺利，堆在桌子上的几百万现金好像有魔力，能一瞬间把推门而进的债主变得喜笑颜开，院里院外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
张茂报账，江华数钱，庞渤黑着脸站在江华旁边威慑着每一个想动歪心思的人，孙谦点了个火炉子，接过一张借条就点一张，火炉子里的火隔一会儿就冒一下。
陆陆续续地忙到快吃晚饭，张茂账本上的名字也划完了最后一个。几个人都累得趴在桌子上。
“哎呀，数钱真累。验钞机都快干冒烟了。”
庞渤在后面看着趴着叹气的几个人，说:“几位，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张茂想了想:“烤全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