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你在的地方。
财产基本分配完了，陈三七拿着三千块和房本离了“家”。
离了她活了十八年的家，离了那时爸爸积攒了好久的家……
来到那个没有装修的草胚房子，弄了张沙发，买了箱方便面和矿泉水。
这就是她的生活，在空荡的房子里，没有人情味的房子里，她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她烧了桶水，浴室里也没有装热水器，进超市买了个桶子，洗了个痛快的澡。
然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一整天的呆。
到了晚上，含着笑，悠哉地给言尚打了个电话。
“喂？小结巴？”
电话那头对着桌子敲了三声。
陈三七笑了笑，没有出声。
“今天怎么样啊？备考累吗？”
言尚敲了两下桌子。
“哦？”陈三七懒懒地瘫在沙发上，空望着天花板，“是吗？真的假的。”
言尚“嗯”了声。
“你……呢…”
男孩出奇地说了两个字，含糊不清，有些怪怪的。
陈三七会心一笑：“搬家了 。”
然后又补充了句：“自己的家。”
言尚没有出声，连敲桌子的回应都没有。
陈三七侧躺着，眼睛酸酸的，兴许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的原因：“小结巴，我……没有家了。”
是啊，从那年母亲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如果说女孩的生活一定是个童话，那她就是灰姑娘，可王子又在哪呢？她也幻想着穿着水晶鞋的模样，但只是幻想，也只能是幻想。
她未曾奢望过，可明日之朝晖在天际照耀之初，她又何曾未奢望过呢？
陈三七揉了揉眼睛，拥抱着座机，仿佛爱她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和她相拥此刻：“我累了，小结巴，你哄我睡觉好不好？”
陈三七盖好被子，把电话放在耳边：“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言尚“嗯”了声。
男孩讲了个丑小鸭的故事，笨笨的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故事讲的不是很流利，磕磕绊绊的，声线不同于常人，给人很严重的笨重感，像个低智儿。
这个故事即便陈三七耳熟能详，但每次听来都有不同的感觉。
笨笨的丑小鸭之所以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本就属于白天鹅，活着的性质当然有很多种，人人都奢望是丑小鸭那种，无论如何都会蜕变成白天鹅。
没一会儿，女孩蜷缩着睡着了，像只刺猬，既想要带着刺，又渴望刨开自己的心，患得患失。
等到女孩鼾声如雷，言尚才挂断了电话。
晚安，我的公主。
第二天，陈三七正常的返校上课。
和男孩一起上学，吃午餐，放学……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能多赚一天是一天。
高三的生活很紧，但是唯有陈三七除外，妥妥的摆烂第一。
少女时常上课闲到发霉，睡觉也睡腻了。
学杂费什么的没有了来源，她完完全全地在荒废度日，遗产的三千块钱撑不过几个月。
自己又被那可怕的瘤子绊住，万一哪天呼哧一下命没了……
终于她心中谋生出一个想法，辍学，打工，起码活的比现在能有些彩头，赚些零花，争取能活到——他的以后。
于是陈三七为了不打扰小结巴备战，选在中午把他给约了出来。
那是在学校的音乐角，有着一面大的落地窗，恰是秋日飒爽，光撒了下来，钢琴的一面反射出片片光晕，恰时它便有了形状和影子。
少女悠悠地坐在窗台边上，刘海散在一边。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她。
“喏，自己也不知道留一颗。”陈三七将一颗糖的糖纸剥开，往言尚嘴里送去。
“剩下的，全是我的啦！”
“嗯。”男孩将糖含在嘴里，莫名地想笑。
陈三七将糖纸一颗颗地剥开，让它们躺在手心上，然后一把扔到了嘴里。
“糖就应该这样吃才对。”她含糊不清地表述着，“甜的就应该在一块儿，以后才能真的抗地住苦。”
是啊，人这一辈子总是太长，而陈三七却会嫌短，不管是病痛的折磨，还是生活的窘迫，经历后发现上帝没有给予她什么东西，总是患得患失。
脑子里的瘤子像个定时炸弹，一点一点地偷走她往后所有的糖，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已是时日不多了，所以自己有的糖……要大把、大把地往自己嘴里送才对啊。
陈三七从窗边跳了下来，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说：“我想跟你说个事。”
言尚点头。
“我不想读书了。”
陈三七答地很干脆。
“啊？”言尚对着女孩眨巴了几下眼睛，立马摇摇头。
在言尚看来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也只有高考他才能脱离现在的处境。
可为什么三七的价值观会那么的……
他搞不懂为什么。
“我想了很久。”陈三七撑着脸，“这是我最好的选择了，我也别无他选，我不是你，你至少还有爸爸给你的生活费，够供你上完大学，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我。给，你……”
言尚眼睛红红的，因为说个话也不利索，把自己急出汗来。
男孩慌张地从兜里拿出几张百元纸币，连连地表达说还有。
“k……a，卡。在，……家。”
陈三七对上他的眸子，此刻，男孩整个眼眶都是湿的，他用手掩盖住。
“我不是要你的钱……，你快拿回去。”陈三七心里抽痛着，估摸着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高三了吗，人人都在挑灯夜读，就我一个人闲着。”陈三七声音有些沙哑，颤颤地打开钢琴盖板，轻轻地按下一个低音键，“可我真的也没有办法，何况还带了颗瘤子呢？”
女孩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言尚站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她，顿时觉得心好痛，像被人夺走了心室，血液庸积着，又酸又胀。
三七却微笑着，抬头望他：“别哭，死不了的。”
“让，我……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好吗？”陈三七走到他面前，擦掉那滴附在他耳边的泪，温声道。
她想活着，比任何人都想。
所以，她也要……正式地活一次。
女孩像哄孩子一样，哄着那个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男孩。
“小结巴，午自习铃要响了，我要告诉你的事情都讲完了，你快回去吧。”陈三七拍了拍言尚的肩。
可男孩还是赖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陈三七睁着双大眼睛劝道：“回去吧，好好复习，考上最好的大学，撕烂他们那帮贱货的嘴，到时候，跟着我们小结巴，吃香的，喝辣的！”
男孩勉强地点头，含糊不清地念道：“拉，……go…勾。”
“好，拉勾！”陈三七爽快地答应。
两只手搭在一起，认真地许下了第二个人生中的承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完事后，言尚离开了。
女孩偷偷地看着男孩的背影，心里明明是满足的，可眼边还是闪过一丝泪光。
真笨。
大傻子！
那说好，以后………养我一辈子。
一辈子，要缠着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