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适婚的年纪
沈济并非没有考虑过崔保的子孙，来当元珑的臣下。
毕竟他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崔保又是个不偏倚任何势力，一心只为天下和皇帝办事的臣子，考虑崔家也算不上是偏帮自己人。
所以沈济特意到崔府，考察了崔保的子孙。
结果是——无一人能入他的眼。
此事本来已经被崔家大部分人遗忘了，今日被崔亦雪重新提及，男丁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这算不得光彩的事，自然没人愿意一直记住。
崔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他知道沈济给过机会，同样也知道，自己的儿孙的确不优秀。
他的目光落在崔亦雪的身上，视线有着片刻的凝滞，而后他移开视线严肃的说：“为了崔家，今日的事，日后万不可再犯，你们懂吗？”
所有人齐齐低下了头。
至于到底懂没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崔保也不忍心再处罚自己的儿子，他背过手去，快步离开了庭院。
热闹已经看完了，崔亦雪也准备回自己的小院子，关上门来不再理会府中的任何事。
然而崔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拦住她，轻声道：“雪姑娘，太太唤您去吃杯茶。”
崔亦雪没能走成。
她跟着大丫鬟走进了崔夫人的院子，却见丫鬟婆子都在外间候着，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看来，唤她吃茶是假，找她谈话才是真的。
缓缓走进内间，崔亦雪看到崔保和崔夫人二人坐在屋内，神情故作些微的惊讶，然后向两人行福礼。
“父亲母亲安。”她温顺的说。
崔亦雪的姨娘在院中不怎么受宠，一年到头只能见上崔保几面，所以崔保对这个女儿更不熟悉。
他坐在那里，细细地打量着崔亦雪的样貌，突然问道：“十一娘今年几岁了？”
“老爷，亦雪快满十七岁了。”
崔夫人对这满院的莺莺燕燕，还有一堆庶子女的情况了如指掌。
“可曾议亲？”崔保继续问道。
听到这句话，崔亦雪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
这个问题不需要她回答，崔夫人依旧是代她回答。
“亦雪福薄，每每提及议亲，便要大病一场。庙里的大师说，太早议亲对亦雪不利，她要晚些出嫁，才能大富大贵，一生顺遂。”
崔夫人没有用假话来诓骗崔保。
虽说每次大病，都是崔亦雪故意作的，但崔夫人从没有拆穿过她的小把戏，反而去庙里求了和尚的签，用来搪塞别人。
这样无论是崔亦雪的姨娘来问，还是旁人来问，崔夫人都有理由可以将其回拒。
“大富大贵，一生顺遂……”
崔保将这八个字，在嘴里嚼了一遍又一遍。
崔夫人不解，崔亦雪则是有些不安。
看样子，崔保想要利用她的婚事做文章，只是不知，这次她还能不能依旧用装病的法子躲过去。
“亦雪。”崔保突然唤了崔亦雪的名字：“在宫宴上，你说铜环是太子让你的，那在你看来，太子如何？”
崔保目光炯炯地看着崔亦雪，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这个答案，不是要夸奖元珑为人如何，而是要知道，崔亦雪对元珑有没有男女间的心思。
崔亦雪低下头垂着眸说：“太子有君子风度，只是体弱了些，在女儿看来，还是三皇子更有男子气概。”
铜环是元珑让沈修璟射下来，然后送给崔亦雪的，这事不算是秘密。
她这么说，是为了让听此言的人明白，她对元珑没有任何的想法。
崔保的脸上露出几分失望。
“老爷，亦雪平日里只在院中，常年与丫鬟婆子打交道，哪里有心思去看外面的男子。”
崔夫人含笑说：“再者说，亦雪一向笨手笨脚，脑子也不机灵，多和贵人们说几句，怕是都要将贵人们气死。”
她早就听出了崔保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子孙不争气，想着用裙带来维持崔家。
比崔亦雪大的那些女儿，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人，现在花团锦簇着，看上去好像谁都与崔家要好。
然而一旦崔家落败，那些外嫁女是撑不起崔家的。
崔夫人的话，让崔保一时间眉头紧皱。
他压下自己心中的失望，语气淡淡的说：“我还有公务去处理处理，不与你母女闲聊了。”
说完，崔保甚至都没有再敷衍两句，直接离开了屋子。
崔夫人目送崔保离开，这才看向低眉顺眼的崔亦雪，她不喜不悲的说：“你父亲的这些孩子里，只有你是最有能力的。”
“自你小时候，家学的夫子便说，你文采斐然。后来你在自己院中偷摸练武，我也是知晓的。”
“若你是男子的话，现下怕是早已三元及第，撑起崔家的门楣。可惜，你是女子。”
说到最后两个字，崔夫人的眼中，有怅然的情绪滑过。
当下时代，文采再好的女子，不过是男子后院中红袖添香的典故。
即便有幸能留下一些身后的声名，也无法与男人的名字分割。
有名的女人，世人皆知她们的夫君是谁，父亲是谁。
可那些名垂青史的男人，甚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妻子是谁，女儿是谁。
“我知你不喜后院中的束缚。”崔夫人继续道：“但是这次，你必须要挑一夫婿了。”
“你父亲已起了让你攀龙附凤的心思，你只有嫁人，以及嫁给贵人这两个选择。”
嫁人，她不愿。
嫁给贵人，她更不愿。
到最后，崔亦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院子的。
她迷茫地看着新赢回来的斩马刀，还有放在窗边没有看完的兵书，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廊下还挂着一幅临摹好没多久，正在晾干的诗。
那是元珑在宫宴上写的诗，临摹的人用了十足的气力，却也临摹不出原作飞白书的三分洒脱。
“太子……”
崔亦雪回想着元珑的样子，咬着唇，眼泪不停打转。
就算是太子，她也不想去嫁。
就算太子知晓女子心中的哀愁，就算太子有君子之风，就算太子会继承皇位……
就算太子有千般万般好，她也不会去当四方笼子中的金丝雀！
想到这里，崔亦雪表情恢复了坚定，她站起身来走进闺房，从妆匣中翻出藏了很久的户籍和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