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梦
下午雪愈发的大了起来,一团一团的往下砸,倒真像那蓬松软绵的鹅绒。
不过三点半,蒲荷便抽空通知了内院弟子,今日修习到此结束,开年后再来学习,这大雪一下就要好多日,上下山会很麻烦,往年到了下大雪的日子,道观便会关闭一段时间,恰巧也就是过年前后。
蒲荷撑了把伞站在山门,细心叮嘱着,下山路滑,不要着急。
“师姐新年快乐,”
内院弟子平日里住在山脚的平院里,这次放假才能有时间回家。
“新年快乐。”蒲荷挥着手。
蒲荷冷的跺了跺脚,张嘴哈了口白气,目送到最后一位弟子也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回去把山门关上。还有几日,便要过小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这会儿方觉夏围着火盆,百无聊赖的翻阅着书籍,时不时的添上点碳,火烤的身上暖洋洋的,便开始有些犯困了,迷迷糊糊的靠着竟是睡着了。
梦中,好像清醒时分一样的五感俱在,周围都还是熟悉的,方府。
方觉夏激动的不想醒来,“姐姐,你给我带好吃的吗?”叶惊秋,小她七岁的弟弟,现在还只是个粉面娃娃,抱着她的大腿,成天见到她就是要吃的,“带了,带了,”方觉夏掏出一串糖葫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梦境忽然颠转。
有些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竹子沙沙作响。
一阵凉意袭来,回头一看竹林中间一块空地,竹节盘根交错,拱出了地面,倒像是某种奇怪交织的图案。
“方觉夏,”这声音,惊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为其他,就为这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男子一身玄色红底暗纹大袖,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披落,苍白的面庞下,嘴唇却是鲜艳如血,“你和我缔结的誓约,是不是该履行了。”夜溟似笑非笑的伸手拂过她的面庞,方觉夏想逃,可她逃不掉啊。
虽知这是梦,她连张嘴拒绝,和逃离的力气都没有。
夜溟还活着,他还没有魂飞魄散。白无常将自己抓走了,为何不将夜溟也带走。
不过几秒,方觉夏已然冷汗涔涔,一个激灵。她后背全是冷汗的醒来了,她惊慌失措的打量着周围,很安静,没有其他任何魂体的存在。
一休躺在床上,呼吸平缓,睡得很安静。
方觉夏抚上了额头,手掌冰凉,一阵后怕。她并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一个梦,梦不过是凌驾于现实世界更为混乱的一个空间罢了。
只不过大多数人入梦都是被迫跟着梦中的乱流无序颠倒,压根不受控制。
竹林,蒲荷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去竹林。
方觉夏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难不成夜溟还被埋在这里了,方觉夏惊的瞪大了眼睛,黎夏这个便宜爹肯定知道这件事的,他把一个鬼王安置在自己身边,他图什么啊。
方觉夏只觉脑子都要炸了,不行,她还是连夜走吧,从一开始她借助夜溟的力量手刃仇人,打的主意便是报完仇就直接身死魂消,没想过投胎这件事,更没想过要给一个鬼王当压寨夫人。
可没成想,白无常怎么突然就出现把自己带走了。
既然白无常都出现了,那理所应当的鬼王也应该带走了,她压根没想着誓约缔结后,要履行。
可逃,能逃到哪里去呢,他都发现自己了。
她都还没恢复好,想办法找到父母和弟弟是否投胎转世了呢,万万不能死在这里。
今日的天暗的格外的快,真武殿内已点亮了油灯。
“今日到此结束,”邝长临一语落地,众人起身拜谢,守着门口的小道童这会儿在殿门口露了个头,见蒲荷朝他看过来,小心翼翼的招了招手。
“怎么了,”门口的小道童清风平日里是跟着邱发老爷子守山门的,这不临近过年了,他的家人好说歹说才给他劝说接回去过个年。“那对夫妇又来了,想来拜拜祈福。”平日里都是蒲荷二师姐掌管观内内务,邝长临常年不在,他自然也不会去找大师兄。
蒲荷沉思了几秒,这对夫妇也是可怜人,晚年得女,失踪了大半个月也没找着人,“让他们进来吧,但是看着点不要让人到处乱跑。”观内地符众多,万一误触惹出事情就不好了。
“知道了,蒲荷师姐。”清风忙着回身去开门,“小心路滑,”蒲荷赶忙提醒了一句。
斋堂。
“永广师叔,”蒲荷绕到后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了,等着用斋就好了。”永广年纪比诸真大一点,但入道时间短,平日里尊称一声师叔。“这外院弟子和内院弟子一回家,观里面都安静了。”
这可不吗,平日里连内院弟子修习完毕都要下山,这会儿白天也没什么人来了,那就更安静了。“这不要过年了,都回家了。”
“你和蒲灵什么时候回家,”过年都还留在观里的,除了那三个平常都不露面的老家伙,便是像永广和青风这样孤家寡人了无牵挂之人了。
“等其他观的人修习结束,一休家里人来接他走,就打算回去了。”蒲荷坐下来添了把火,大锅内翻腾的冒着泡泡。“诸真他女儿这两天,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蒲荷抬头看向永广师叔,平日里他都没什么好奇的事情,“昨天晚上这不就撞见一休生魂出窍了吗,还好她提醒,不然一休又飘去竹林了,”听到这里,永广脸色暗了暗,昨日晚上他并不在,也不知晓这事,“还是要和老头子商量商量,把那鬼东西迁走。”
听到师傅这么叫师祖老头子,蒲荷可是心惊的很,还好听不见。“竹林里面到底有什么啊,”从她来道观开始,竹林就是个禁忌之地,不管内院外院弟子,都不允许靠近,当然他们这些亲传弟子,也不例外。
“少打听,不要惹祸上身。”永广自然不会和她说个明白,最后一勺汤盛完,“好了,端到外面去吧。”
用过斋饭后,几人分男女安排到东西厢房。
不到七点,天就已经黑透了。
山门前,清风送别了夫妇,手里还提着怎么也拒绝不了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