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赛马
万姈，万国府的二小姐，从出生起便被送到郊外奶娘家生养，十岁那年才被接回万府，人传是出生时导致万国府大房万庆书原配夫人出血过多而亡，大夫人脾性温和待人亲厚，为避免全府上下思念夫人过度，因而被送在府外生养。
原是一番很好的说辞，但同年，万庆书就娶了续弦王雪霏，次年育下万府三小姐万姝。
“白花戴完戴红花，真有你的。”我躺在床上梳理着，不禁啐他两口。
万姈被接回来的日子并不好过，万姝虽然表面温柔，但私下是个小心眼性子，十来年虽从没主动欺负过谁，但她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万姈在乡下长大，性子不同一般小姐沉静，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主，俩人从刚见面就打的不对付，但娇弱的万姝在手脚上自然争不过万姈，两人就这么结下了梁子。
可万姝有母亲依靠，母亲又是王家女，王家虽说不上势大，但到底也有个四品官员，万姈从小依靠着奶娘拉扯，奶娘不过是个靠奶水挣点钱的普通女人，而亲娘的母家从小便没见过她，自然谈不上什么撑腰，她在万府里没人保障，一个嫡出的二小姐日子竟越过越差，万姝逮着机会就暗中欺负她两下，尤其是得知她曾和当朝圣上的四子说过几句话，嫉妒的发狂，讨厌莫名转成恨来。
万姝知道万姈只有个奶娘，差人打算砸了她家，没成想派去的下人下手过重把人打死了，万姝因此跪了几天祠堂，但也仅此而已，万姈唯一的依靠没了，恨万姝到骨子里，才会在皇家赛马前两天把她约去峭壁，带到石洞报杀母之仇。
“唉……”我叹口气。
难办。
“但是……”为什么当时不直接下手呢，我想起当我对万姈说出“我对你还有用吧”这句话时，万姈犹豫的神情。
难道不单单是报仇？我沉思。
我盯着床幔，仔细回想白天在石洞万姈所有的举动，但想得多了，难免就容易困倦。
因此当我第二天醒来，门口的婢女已经在催促我洗漱更衣了。
赛马场上，人早已到的七七八八，我加紧脚步踏入万府的营地，给一众人请安后，万姈才姗姗来迟。
她今日着一套白色骑马装，见我看她，她回看过来，“姐姐也要去赛马？”我问她。
她挑眉，“三妹妹不记得了吗，我每年赛马都参加。”
众人目光移向我，我心下有些慌乱，“可能是前几天被吓着，一时没想起来。”
“那三妹妹要好好休息。”万姈笑着，站起身，“我先去准备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总觉得她和万姝印象里的万姈不太一样，这是为什么。
赛马会很快开始，站在看台上，我寻着万姈的身影，她一身白色，在马场里还挺瞩目。
“三姐姐，四皇子来了。”身旁，万晴抵抵我的手臂，“三姐姐不是最喜欢四皇子了吗，快去说说话呀。”
我看着这个万府最小的小姐，略微无语，我摆摆手，“不了，我等二姐姐比赛。”
万晴捂住嘴，“三姐姐什么时候跟二姐这么要好了，该不会是你在二姐马上动手脚了要看她笑话吧？”
我吸一口气，抓着她的手笑道，“五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诚心实意想看二姐比赛，往后每一年我都会诚心实意的看。”
万晴瞪大眼睛，“三姐你没病吧，”她又看看旁边说说笑笑的小姐公子们，“算了，三姐你不去就不去吧，这么好的和四皇子说话的机会你不要我可不会丢掉，来日四皇子喜欢上我你可别哭。”
语罢，做了个鬼脸跑了。
我摇摇头，还是小孩子心性呢。
马场上，万姈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环至某处，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万姝……”
万姈皱眉，她来看比赛？
万姈连忙把马身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连马蹄都仔细查看，却没有发现异样，万姈心中疑虑更深，她到底想做什么。
昨天没杀她，她想来报仇？但在马场上能报什么仇？
她眸色一深。
买通了人在马场上使点阴招也未免不可。
万姝……万姈笑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把戏。
赛马开始。
皇家赛马一直是男先女后，男子组都是各个官家的青年才俊，也不乏像四皇子那般年轻俊美的，只不过四皇子的呼声格外高，我看着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道幸好这个四皇子没参加比赛，否则对他心仪的姑娘们扔手绢都能把他扔下马。
男子组并非我关注的重点，我识趣的退到一旁，身边的婢女拉拉我，“三小姐，四皇子在那头。”
我淡漠的“噢”一声，往台下的营地走，身后的婢女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王雪霏正跟各个官家夫人聊得热火朝天，眼睛一瞥瞧见万姝下来，赶忙招呼，“姝儿！”
她换了称呼，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点。”王雪霏拉着我的手，“赶紧跟夫人们问好。”
我向一众官夫人们行了礼，夫人们客套的称赞几句，王雪霏乐得合不拢嘴，刚想说什么，另一头传来一阵呼声，“想必是赛完了，也不知今儿个是谁得了彩头。”孟夫人出声，捂着嘴笑。
“这还用猜，多半哪，是咱们孟家的大少爷。”陈夫人站在孟夫人旁边，挽着她附和。
“哎呦孟夫人真是好福气。”
“是啊。”
夫人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论起来这孟进也不小了，孟夫人怎的还不给他说门亲事，好让咱们瞧瞧哪家的俏女孩子能进孟家的门槛呀。”
“是啊孟夫人，这男大当娶女大当嫁的，哪经得起耽搁。”
“哎哟，可别说了，我这孩子事事都好，唯独这男女之事是万万没有的，我又何尝不急呢，但是一问吧，这孩子就说还年轻，趁着壮年要好好给皇上效劳，一来二去的，我家老爷也懒得说他了，着实是给我急得不行呀！”孟夫人焦虑地皱眉，“也没个方法。”
“夫人，老爷请您过去一趟。”小厮跌跌跑至孟夫人身边，想必寻了不少时候。
“知道了，马上就去。”孟夫人朝我们点点头，“各位，我先行一步了。”
我低着头行礼，待她走远，我问王雪霏，“娘，二姐姐比赛也要开始了，咱们现在去吧？”
王雪霏不耐烦的皱眉偏头，“有什么好看的。”
我欲开口，身旁还未散开的夫人们又马上逮着话头，“哎哟万夫人，这话说的，您家二小姐这几年赛马哪年不是第一，少谦虚了。”
“就是就是，当年不还得了皇后的褒奖，说是有大梁巾帼之风。”
王雨霏明显更烦却也不敢表露，只能说着“过奖”想搪塞过去。
但对面的夫人显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话题，下一秒又故作担忧，“不过，二小姐毕竟还是个女儿身，整天研究这些男子之事来日也不利于说亲不是。”
我挑眉看她，四五个又围起来叽喳，“二小姐年龄也不小，样貌长得也不错，但这性格……”
“性格怎么了，我倒还未听过这位二小姐有什么传闻。”
“倒也不是有什么缺陷，只是觉着二小姐幼年毕竟不是府中嬷嬷教导的，礼数方面有些欠缺，不大懂规矩，言语呢，也不同一般小姐，举止呢，更是烈了些。”那夫人拿手绢捂捂嘴，笑着，看着王雪霏，口气有点讽刺。
我想起万姈前些年折了一位富贵公子的手，回想着那公子的面貌，再看看对面这位夫人。
还真是像。
王雪霏脸色难看，但出门在外，她不可能和着外人折自家面子，语气淡淡：
“陈夫人这话我竟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我家二小姐虽自幼不住家中，但也是带着嬷嬷小厮精心养着的，说到规矩，夫人，我前两日带着家里小厮采买的时候刚好瞧见陈二少爷瘫在春熙堂门口睡着，怎的，这偌大的陈府居然还缺了张床，没二少爷位置睡？”
嬷嬷小厮自然是假的，王雪霏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倒挺真。
见王雪霏出声，我垂眸，“夫人说礼数，讲规矩，也要教二少爷有空闲多听听夫人教导，免得哪日上街，又给人折了只胳膊。”
陈夫人脸顿时气成猪肝色，“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万府，你们万府竟敢这般欺凌我陈家！我，我……”
她胸脯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两人的战火一触即发，其他的夫人懒得触这个霉头，一个个一言不发，我拉着王雪霏，“娘，二姐姐开始比赛了。”
王雪霏嘴角一勾，“是呢，姝儿提醒我了，我还得去瞧我家二姑娘比赛呢，陈夫人你呢，有空还是早点去春熙堂接二少爷吧。”
说完，扯着我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一阵骂声，王雪霏走的大步，临近看台，她停下狐疑地盯着我，“阿姝，你最近……”
我看她神色，心下一惊，难道换主的事被发现了？
“你最近怎么和万姈这般要好？”
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我叹一口气，沉默一会儿，眼泪汪汪，“娘，其实……那日我掉下峭壁，是二姐姐不顾性命来救我，我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也是二姐姐奋不顾身的缘故。”
我面不改色，但心如擂鼓，生怕露出破绽。
王雪霏没看出什么，但我掉的几滴眼泪显然让她心疼不已，“好好好，没事了啊，没事了，现在回来了，娘会好好保护你的，别怕，啊。”
我吸吸鼻子，“好了娘，快走吧。”
人生如戏……人生如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