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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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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灯轻闪几下,转为绿灯。

    迈巴赫一路低缓而又稳重地开过积水地,霓虹灯光的倒影映射在深色的车窗上。

    雨帘如瀑,整个城市都被冲洗干净。

    隔音极好的车内,空气安静而又凝滞,车外的雨声只成为朦胧模糊的白噪音,似隔着磨砂玻璃,恍若两个世界。

    十分钟前,许初允浑身湿漉漉地抱着小猫上车。

    她的毛衣沾了水,沉甸甸地挂在身上,泥水混着雨水,浅色的牛仔裤也变成深色,坐在真皮坐垫上便沾湿了一片。

    许初允局促地想要站起来,旁边的江闻祈已拆开包装,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毛巾:“擦擦。”

    “谢谢。”许初允低声道谢,先将坐垫擦干净,正要将就毛巾继续擦身子,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出现在视野里。

    她低垂眼看去,冷白手背上是淡淡的青筋,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手,两张崭新的白毛巾。

    “分开来。”

    江闻祈言简意赅。

    “……”

    她本来想着擦完坐垫将就擦全身,最后再拿去裹小猫。

    许初允接了过来,再度道谢,感激而又礼貌的口吻:“谢谢您。”

    江闻祈轻轻嗯了一声,又抬眼示意了一下助理。

    总助收到信号,转头跟司机低声嘱咐:“去顾老板那里。”

    顾老板?

    许初允心急如焚但还是按捺着委婉开口:“江先生,可以麻烦您送我去现在还营业的兽医诊所吗?”

    江闻祈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微抬下巴示意。

    许初允循着视线看去,看到了中控台屏幕上显示的导航目的地。

    喵宠物医院·24小时急重症转诊中心。

    原来对方比她想的更加周到。

    许初允再度道谢,低下头去查看小猫的现状。

    它似乎也知道是在去救它的路上,很乖巧地躺在许初允的怀里,也可能是实在没有力气再挣扎,唯有被泥水濡湿的毛发还在轻轻颤抖着,残留着应激的余悸。

    许初允曲起手,用手背轻轻抚摸着小猫瘦弱的背脊,温热的指尖穿过冰冷湿透的毛发,低声安抚:“坚持住,不怕不怕,我们去医院治病,很快就不痛了。”

    “今年冬天不会再挨饿挨冻了,所以一定要坚持住哦。”

    清润低柔的声线在车内响起,近乎呢喃,颇有些格格不入。

    江闻祈右手支额,有些倦怠地用手指揉着眉骨。

    几天来连轴转不足两小时的睡眠,太阳穴鼓胀发麻,神经一阵针尖似的刺痛。

    在富有节奏的轻柔女声下,低沉的拍子里,那点针尖似的刺痛似乎缓和了一些。

    许初允原本小心地只坐了一半位置,避免与坐垫大面积接触,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也渐渐放松下来,重心落下。

    抱着小猫的胳膊有些酸,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后靠,让自己坐得更舒适,座椅的设计似乎也是贴合人体工学的,很舒服。

    坐垫在缓缓加热,驱散了寒冷。

    许初允状似看车外风景,实则偷偷瞟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江闻祈搭着腿,靠在座位上,指尖在手机上轻点几下,车载音响响起富有节奏的蓝调音乐,舒缓、悠然,冲淡了几丝凝滞的尴尬。

    他似乎很忙,垂睫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听那边说着,只偶尔简短地嗯一声。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江闻祈微微侧头,“怎么?”

    许初允开门见山:“江先生是专门来问我答复的吗?”

    江闻祈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还没到三天。”

    许初允不说话了,脑子乱糟糟的,她也还没有确定的答案。

    想了想,许初允决定先道谢:“江先生,刚才多谢您了。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此时恰好有车开着灯相对而过,光影交错里,他的侧颜轮廓更显深邃分明。

    许初允隐约听到江闻祈轻笑了一下,“这算什么麻烦。”

    语气浸着淡淡的不以为意。

    认识以来,许初允第一次听到他语气里居高临下的分明情绪。

    在这之前,他一直好像一个高强度运转的精密计算机处理器,冷淡,克制,一切尽在掌握,从容淡然。没有什么多余的、不相干的情绪,从头到底牵引着节奏走。

    车就在此时到了目的地。

    顾不上别的,车门自动打开后许初允便解开安全带,抱着猫咪飞速快步冲了进去。

    已是深夜时分,眼前的宠物医院却灯火通明,大厅光洁如新,屋檐下是藤蔓做成的吧台,张贴着粉色猫爪样式的贴纸和模型。

    比起宠物医院,更像是精致小资的猫咖店。

    “小姐您好,宝贝是怎么了?”许初允刚进门,就有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年轻女生抬头礼貌问她。

    许初允三言两语描述清楚情况,前台明白了,“那您先放在这里,我马上去叫值班医生,先做个抽血拍个片检查一下。”

    “好的。”许初允目睹着她小跑而去,看向白桌后的另一位值班人员,“怎么收费呢?”

    值班的年轻女生笑容和煦,“您是顾老板的朋友对吧?不用付费。”

    “顾老板?”许初允在脑海里检索着这个名字,“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不认识这位。”

    年轻女生笑容不变:“十分钟前顾老板交代过,他的朋友马上会到,不是您还能是谁呢?放心,您家宝贝在我们医院的所有治疗都是免费的。”

    十分钟前。

    想起在车内时江闻祈曾经打过的几个电话,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

    江闻祈在大厅外面。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五分钟过去了,去旁边商城买衣服的陆林还没回来。

    隔着透明的玻璃,江闻祈远远看了一眼。

    许初允站在治疗室外,低着头来回踱步,双手抱胸,身上还穿着那件湿透得彻底,仿佛能滴水的毛衣。

    看着就冷。

    他轻轻啧了一声,解锁手机。

    在治疗室外来回踱步的许初允听到手机铃声响,在安静的厅内很醒目。

    她低头,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w:【出来。】

    许初允不明所以,回望了一眼门紧闭着的治疗室,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医疗设备的轰鸣嘈杂声,还是依言走出了门外。

    繁华夜色里,深夜时分的江城依然繁忙,车流如织,高楼大厦运转着,星星如钻点缀在漆蓝色的天幕,好似永不落的星光之城。

    晚风徐徐,枝叶飒飒作响。

    江闻祈双手插兜,身姿笔挺,姿态有些散漫不羁,与夜色融为一体,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许初允身上。而那件质地考究剪裁利落的西装外套,正搭在他弯起的肘间。

    许初允在他面前站定,她本身身高不低,甚至算得上高挑,此刻仍需要微微仰头去与他对视,“怎么了江先生……”

    话音未落,那件搭在肘间的外套便被主人扔了过来,许初允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穿上。”

    他语调平淡,没什么情绪,比起关心,更似命令。

    触感面料细腻厚实,温热,还带着男性独有的体温,很淡的男士香水钻入鼻腔,秋冬木质香调,让人想起波士顿落叶纷飞的秋天,阿尔卑斯雪山下的木屋,沉静克制,内敛却又贵重。

    冷风吹过,湿漉漉的衣服黏着皮肤,许初允冷得打了个寒颤,没有再推辞,“谢谢江先生。”

    西装袖子长出来一截,很好地将她整个人包裹,隔开了刺骨寒风,只余温热。

    “江先生,您还有事的话可以去忙,我这边一个人就可以了。”

    许初允斟酌着措辞,温声开口,“非常感谢您的帮忙,今晚麻烦您了,等过两天拍完戏,我想上门探望一下江爷爷,可以吗?”

    无论如何,今夜江闻祈帮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江闻祈已摸出烟盒,宝石蓝的烟盒夹在修长骨感的指间,“介意吗?”

    他嗓音淡淡,比夜色更凉。

    许初允摇了摇头。

    江闻祈抽出一根,一只手虚拢着,咔嚓一声,打火机砂轮跳跃出蓝金色的火焰。

    一点微弱的红光在秋夜里明灭。

    徐徐的白烟散开,被秋风吹散,烟味意外的并不刺鼻,似是加了蓝莓爆珠,带着淡淡的果香,清爽淡雅,柔和且醇。

    “不必,等你忙完送你回去。”

    他侧头吸一口烟,才回答许初允的上一个问题。

    许初允下意识循着他的动作看去,近距离才看清了他左手白金陀飞表下,青色的纹身。

    似乎是一串英文字母。

    白雾顺着指间蔓延到腕骨,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许初允收回视线,“那您要不要去里面坐一会儿?外面冷,我再帮您买杯热饮。”

    江闻祈转头看她,薄唇轻轻上挑,“怎么,许小姐把我当做冷热不知,无法自理的成年人了?”

    许初允:“……”

    她有这个意思吗?

    左右今晚对方帮了她大忙,她忽视掉对方语气里的淡淡嘲讽,深吸口气:“那江先生,我先进去了。”

    江闻祈没说话,只垂眼看着许初允重新进入医院大门。

    自动门开合,空气里响起一个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男声:“让我看看是哪阵风,把我们江少都给吹过来了。”

    江闻祈侧头看向声源。

    便看到好友顾明泽一身黑,指尖勾着个兰博基尼的车钥匙,笑得不怀好意地看他。

    早在助理安排来最近的这家宠物医院时,江闻祈就料到了这一幕。

    他懒得多给顾明泽眼神,只吁出一口烟,神情淡然。

    有值班的兽医和前台从门口路过,进门前都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打招呼:“顾老板晚上好。”

    顾明泽挥了挥手作为回应,目光又回转到江闻祈身上,尾音微扬,“你还没说呢,今天怎么突然来我医院了?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你被绑架了。”

    不怪他有此疑问。

    当初留学时,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兄弟经常周末一起轮流去彼此家里聚会。

    然而每次轮到来他家时,江闻祈绝不赴会,宁愿在图书馆赶课题作业,也不愿意来他组的局。

    只因为他喜欢猫狗,别墅里养了一只缅因一只布偶兼一只金毛。

    他气急败坏问江闻祈怎么就不给他面子时,男人是这么回答的——

    “味儿太重了。”他眼皮也没掀,就这么懒倦地、不以为意地口吻道:“什么时候不养了,把你的别墅彻底打扫干净,没有一丝猫毛了,再说吧。”

    顾明泽:“……”

    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现在听说他要来自家的宠物医院,早在前台接到江闻祈助理的电话时,顾明泽就丢下别的局,直接赶了过来。

    无他,过来看看热闹。

    “怎么,终于良心发现曾经对我的精神伤害,来慰问我了?”

    顾明泽并不在意江闻祈的无视,笑眯眯地伸手想勾住江闻祈的肩,被对方一个闪避躲开。

    他收回手,继续侃侃而谈:“还是说,明白我说的动物医疗是个很有前景的行业了?你要不来投资试试,别不信,我真的很看好这一行的发展。”

    “毕竟现在生育率下降,未来会有很多人养宠物作为慰藉,你出一个亿,我可以给你……”

    “顾明泽。”江闻祈凉凉出声打断他,“我今天刚结束大大小小十几个会议,不是来这儿听你讲项目的。”

    “想讲也可以,把方案准备好,走评估审批。”

    顾明泽:“……”

    他悻悻收了声,目光一转,循着江闻祈的声音看向厅内。

    大厅空落,这个点没什么人。

    除了他医院的员工外,一眼看去,只有治疗室外一个女生。

    女生低着头,拢在宽大的西装外套下的身躯单薄如翼,顶光投下朦胧光晕,露出的一小截面容却白净如雪。

    眉眼清绝,如柔和的水墨画,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润湿了深灰色的西装外套。

    孑然独立,气质清冷干净,让人想起雨后盛着露珠的淡兰花。

    他怎么不知道江城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的气质美人?

    “我说哪阵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原来是美人风。”顾明泽拖长调子,混不吝地调侃道:“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

    江闻祈掀眼看顾明泽一眼,回。

    “不是女朋友?”

    顾明泽手上转动车钥匙的速度加快了些,笑得没个正形,“那我要个她的联系方式,不过分吧?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长得漂亮又爱小动物,这不就是哥们的菜。”

    江闻祈轻嗤一声,“你很缺女人?”

    顾明泽是他留学时认识的,美国留学圈子小,属于同一阶层的就更少,一来二去社交,也就熟络了。

    他的朋友圈也一直很固定,从来只是个位数,顾明泽就是其中极度喜欢谈恋爱的一个。

    别人忙着学业和家族基业,顾明泽忙着谈恋爱。女朋友谈过不少,每一个谈的时候都爱的死去活来,但是分开后又能立马全身心投入下一段。

    “我就喜欢这款,看着冷冷清清实际上温柔如水的。”顾明泽并不在意江闻祈的冷言冷语,笑嘻嘻地趁热打铁,“怎么样,小江总,推我个联系方式呗?”

    小江总。

    这是董事会里那群老骨头最喜欢叫的称呼,用来将他和爷爷区分开来。

    顾明泽还不知自己踩了好友的雷。

    江闻祈双手插在兜里,本就等得有些不耐烦,闻言懒得再戏弄他,“她结婚了。”

    “怎么,舍不得啊……”顾明泽还在絮絮叨叨着,闻言猛地愣住,手中转动的动作也停住,“什么?结婚了?!”

    他不敢置信:“她看起来也就刚上大学……不是,真结婚假结婚?你别玩我。再说,结婚了也没事啊,我等她离婚呗。”

    江闻祈没说话,懒得理这个不着调的恋爱脑。

    “真结婚了?她老公谁你知道吗?我看我有没有机会。”顾明泽信了一半,另一半还是觉得江闻祈只是单纯地跟他作对,不死心地开口。

    “知道啊。”

    江闻祈漫不经心地道,将指间的烟摁灭,在顾明泽迫不及待的眼神里,淡然却落地有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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