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捉鳖
“不用。”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浑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还挺坚强。”
玖茴叹口气,把南砜拖进结界,见神极门掌派弟子龇着大牙对她笑,指了指他腰间的荷包,竖起五根手指。
“能不能便宜点?”
掌派弟子表情苦涩,身上值钱的东西,大半都在开宴前赔给玖茴了,现在让他再掏五千灵石出来,他实在心疼。
玖茴扭过头,不打算再理他。
“五千就五千。”
掌派大弟子咬牙,把荷包取下递到结界边沿:“你放我进去。”
“进来吧。”
玖茴招手把掌派大弟子放进结界,不过没有告诉他,她原本只打算收五百。
掌派大弟子垂头丧气缩在结界角落,捂着空荡荡的荷包安慰自己灵石虽易逝,性命却难再得。
“南砜道友,别躺着,快起来,令师要准备瓮中捉鳖了。”
玖茴掀起桌帘一角,提溜着南砜衣襟,把他拽到最前面。
南砜抬起头,看到原本中了毒的师尊,挥手轻描淡写结下一个结界,把所有魔教中人,都关在了结界之中。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没有中毒?”
南砜怔怔地问玖茴,就连他都没有发现,玖茴怎么会猜到?
“靠这里。”
玖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您给我们详细说说?”
陶二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瓜子。
“你们都没猜出来?”
玖茴从陶二手里分走一半瓜子:“那我给你们讲讲我的猜测。”
南砜安静不语,掌派大弟子默默往中间挪了挪屁股。
“进九天宗后我就发现,九天宗不仅有护山大阵,每日还有巡山弟子十二时辰不间断护卫宗门,这些巡山弟子都是结丹期以上的修为,更不提还有十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坐镇。
在这么严密的防护下,怎么可能让这么多魔教的人混进来?除非整个九天宗有一半的人都弃明投暗,拜入了魔教门下。”
“那绝不可能。”
南砜斩钉截铁道:“我九天宗弟子修的是仁德大道,怎会与魔教为伍。”
玖茴瞥他一眼:“听说贵宗银籍真人……”
南砜那张向来正经严肃的脸差点绷不住,他咬牙切齿:“陈年旧事不必再提,更何况那是魔教妖女有意引诱,意图毁银籍师叔道心,与我师叔何干?”
此刻大殿上,魔修正在对银籍破口大骂:“银籍!
你仗着我们公主年幼,引诱她动心后,又弃她不顾,像你这样的伪君子,凭什么高高在上被人称作仙君?”
魔教指责的话语穿透整个大殿,也传到了结界之中。
几人默默瞥向南砜,就连惧怕九天宗的掌派大弟子,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南砜:“……”
“不仅如此,你们还利用护法对公主爱护之心,诱他至问仙城取他性命。
你们这些擅使阴谋诡计的伪君子,我们魔教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问仙城发生的那件事,竟然也是你们九天宗计划好的?”
陶二朝南砜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宗门,谋划得真缜密。”
南砜憋得脸通红:“这件事跟我们真没有关系!”
这一急,牵动他的内伤,他捂着胸口又吐出几口血来。
祉猷看了玖茴一眼,玖茴无辜一笑,她只是用杀猪刀捅了魔教护法腰子,其他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别急,我们都相信这事肯定跟你们九天宗没关系。”
陶二怕说下去,南砜再吐出血来,连忙说了几句吹捧九天宗的话。
好歹是九天宗掌派大弟子,他们得罪不起。
“九天宗弟子当然不可能与魔教勾结,所以这场大典是举办给魔教的诱饵,我们宾客亦是凑数的棋子兼诱饵。”
玖茴似笑非笑:“以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步庭仙尊是明白人。”
南砜没有接话,他的视线全部落在最敬重的师父身上。
魔教的辱骂与指责,没有引起步庭半点反应,他转身看了眼祭台上原本挂着甘木画卷的地方,拔剑一挥。
仅仅一剑,便让无数魔教弟子化为灰烬。
剩下的魔教中人吓得连连后退,却发现他们早已被禁锢在结界之中,避无可避,无路可逃。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中计了!”
“步庭,你好阴狠的手段。”
步庭却不听这些人的辱骂,他提着剑走下台阶,再次挥剑,辱骂的魔教弟子又少了一半。
长寿宫宫主的面色有些难看,她看着毫无中毒迹象的步庭,顿时明白过来,恐怕步庭早就知道魔界的计划,但他为了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宁可以她长寿宫的弟子为诱饵。
“步庭,就算你今天杀尽我们所有人,也阻拦不了天罚。”
修为最高的魔修捂着受伤的胸口,表情狰狞:“九天宗宗主又如何,终究是一介凡人。”
“天罚苍生,魔界亦无路可逃。”
步庭使出了第三剑,整个大殿上还能活着的魔修仅剩下寥寥三人。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俯视着躺在地上的魔修:“若是能挣得一线生机,便是杀尽天下妖魔又有何妨?”
“哈哈哈哈哈哈!”
吐着血的魔修仿佛听到最荒诞的笑话:“你以为上天想灭的是魔还是妖?天要亡的,是你们人啊!
我们魔界所行之事,不过是顺应大道,顺应天命罢了。”
“妖言惑众。”
步庭一剑刺穿魔修的丹田,踩着魔修流出的鲜血,走到最后两个魔修面前。
两个魔修面色惨白,血沁透了外袍,步庭神情淡漠:“你们谁是魔族大皇子?”
两个魔修没有说话。
步庭不再询问,他挥剑便刺。
“仙尊!”
银籍拦住这一剑:“不若留下他们性命,问清魔教接下来的计划?”
“你想知道也不难。”
步庭收起了剑。
见他剑已入鞘,银籍心下微松。
缩在龟壳结界的陶二白着脸:“大能之威,如此可怖。”
这些修为高深的魔修,竟然挡不住步仙尊随手挥出的一剑,磅礴的剑气在大殿荡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掌派大弟子趁机扭扭捏捏蹭到玖茴面前:“那五千灵石能不能……”
“你想也别想,想也有罪!”
玖茴捂着荷包躲到祉猷身后,祉猷配合地张开了双臂,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掌派弟子还想再说什么,大殿上突然爆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两个魔修捂着脑袋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的哀嚎让众人都忍不住心生寒意。
“清……清魂术。”
长寿宫宫主面色煞白,这是比搜魂术更残忍的术法,不仅可以把灵魂从身体剥离,还能摄取对方所有的记忆,被摄魂的人会痛得生不如死。
这种术法十分危险,极易被反噬,几乎无人敢用这种术法。
时至今日,已经无人会这个术法,不知步庭从何处学的手段。
把摄取到的记忆凝结成法球,步庭把法球递到银籍面前:“你想知道的全在里面。”
银籍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哀嚎的魔教大皇子,惨白着脸伸出手接住了法球。
他知道,大皇子的命保不住了。
“劫难将至,万万生灵在你身后,切莫儿女情长。”
步庭不再看银籍,挥剑了结最后两个魔修的性命,令弟子进来收拾残局。
魔修的血染红整个大殿,步庭转身面向众人:“多谢诸位助鄙宗剿灭这些魔头,让大家受惊,我心中有愧。”
他后退一步,拱手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众人心里原本因步庭的隐瞒有所不快,但见到身份不凡的他,弯腰向大家赔礼致歉后,反而感到受宠若惊,忙不迭起身回礼。
既然是针对魔教的计划,自然不好让太多的人知道,更何况他们也没遇到生命危险,再计较就显得心胸狭窄了。
神极门掌派弟子捏了捏空荡荡的荷包,觉得五千灵石花得有些冤。
早知道不会有危险,他就不求着玖茴躲进这个防护结界了。
他看了看躲在祉猷身后的玖茴,敢怒不敢言。
宴席在混乱中结束,众人散去,空荡荡的大殿上,步庭孤身站立,他目光一点点扫过所有桌椅,最后在角落的桌子上,看到一片小小的灰烬。
缓缓走到这张桌边,他伸出了手。
吱呀。
殿门被风吹开,步庭看着风卷起灰烬,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风飞出殿外。
他追出两步,随后停住脚步,挥手关上了殿门,空荡荡的大殿渐渐黯淡,直到黑暗把步庭整个人淹没。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月色清冷,月色下的镇妖狱更加阴森恐怖,这里没有花草虫鸣,唯有时不时响起的铜铃声。
秋华踏着月色来到塔下,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又冷又白,黑漆漆的眼睛里有着疯狂的决绝。
“斩天剑!”
她举起剑,向结界劈去。
“秋宗主。”
她挥剑的动作顿住,转身看向来人。
玖茴坐在树枝上,晃了晃脚,对秋华笑得一脸灿烂:“这座塔里不仅镇压着一只修为万载的大妖,还有无数作恶多端的妖。
它们如果跑出来,方圆几百里的普通人就要性命不保了。”
“你何时在这里的?”
秋华没有收剑。
“天黑后我就在这。”
玖茴跳下树,走到秋华身边,仰头看天:“你看今晚的月色。”
秋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多美多好看的月亮啊。”
玖茴把手放在结界上,结界涌动着淡淡流光:“也许此刻有读书人在对月吟诗,有孩子在月亮下追逐打闹,还有货郎借着月色赶路,宗主你当真忍心?”
秋华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语带哽咽道:“你退开,不然我杀了你。”
“嘘。”
玖茴握住秋华拿剑的手腕:“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
秋华看着玖茴,没有挣开她的手。
“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人发现我们。”
玖茴拉着秋华飞到树上,两人牵着手并肩坐好,取出一件宽大的鲛纱衣披在两人身上,两人顿时隐去了身形。
“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独好?”
玖茴拿走秋华手里的剑,剑在她掌心变作一支金钗,她伸手理了理秋华鬓边的碎发,把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中。
黑暗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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