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家父子
大宁京都。
玉堂琉璃瓦，飞雪帝王家。
京畿之地，九朝中枢之所在，自千百年前筑城以来，便一直是历代王朝的政治经济核心。
如今的大宁京都乃是依前朝皇城的基础上扩造而出，雄伟高阔的外墙垣高达十数丈，用青石砖块垒筑，又用大片石条进行了浇筑加固，气势磅礴，固若金汤。
京都东西南北分别设太宁、晏安、广德、乾佑四大门，由京都禁军下辖的监门卫驻守，外来之人若无路引告身，根本无法进入。
城门楼上每隔十步，便能看见一杆大旗，猎猎作响。大旗之上一条盘龙绘于中央，龙身周围则绣着二十八星宿和五岳四渎，旗帜边缘更是绘有十二旒龙纹，霸气异常。
城墙之上，更有大片头戴凤翅抹额盔，身着明光山纹甲的皇城禁军手持横刀在来回巡视。
自苍穹俯视而下，绵延数里的高城坚墙将这座帝国的核心紧紧包裹，宛如一头苍龙横卧中原，成九轫之功，睥天下之势。
京都城中，坊市林立，市井喧嚣，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贯穿全城中心的武德大街之上，商贩吆喝之声、伶人莺燕之声、孩童嬉闹之声、驴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人欢马叫，熙熙攘攘，勾织起了一派花天锦地的众乐景象。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
东宫卫率霍志用脚步匆匆，手中捧着一封插着雁羽的书信地踏入东宫。
大殿之前，伫立着两尊是高达四丈的铜龙，铜凤，龙凤雕塑相互对视，彰显着此处的不凡。
殿堂有四门，廊虎围绕在殿前，使其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宫院。
而霍志用却无心欣赏这些，手中的书札乃是宛州刺史贺延亭送来的军报，他须尽快送到皇太子殿下手中。
蹑手蹑脚地褪去乌皮长靴，霍志用脚步轻快地来到大殿之前。
大殿中央的御座之上，一名二十六七，身着赭黄色圆领锦袍，头戴白玉芙蓉冠，横插子午簪的俊逸男子正闭目凝神。
“殿下。”霍志用轻轻道了一声。
“唔。”被唤作殿下的贵胄男子缓缓睁眼，一双明眸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无法看清。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这大宁朝储副，东朝之主——皇太子李灏。
“何事？”李承灏薄唇轻启问询道，言语中颇有些不耐烦。
这也不能怪他，只因最近琊州反贼韦殿龙及麾下的叛军闹的动静太大，大半个琊州都已经被其攻陷，虽然已经抽调了各州兵马前往平叛，但收效甚微，惹得朝廷焦头烂额。
霍志用低头叉手，恭敬道：“是宛州刺史贺延亭送来军报，吴藩那边刚要拦下，被小人抢先一步。”
听闻吴藩，李灏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随后又不动声色道：“递上来罢。”
“喏。”霍志用赶忙上前将军报递给了一旁侍奉的祗应内侍。
李灏接过书札，拆开一览，随后渐渐露出满意的微笑。
只见上面赫然写道：一月，宛州大安山群寇犯上作乱，拥兵数万，寇掠两江。仰赖青天子及东朝拂佑，历经将士血战，敌酋丁大寿伏诛，捕斩叛军千余，乱军溃入山林再难成势。孝安一十八年，宛州刺史贺延亭书。
当今的道君皇帝在位，为了彰显自身的不凡和与众不同，特在天子之前冠以青字，百官百姓皆称其为「青天子」。
当今的大宁天子孝安帝李元聿膝下共有四子，嫡长子李灏为孝安皇后所出，在其成年之后，便册立为储君；
次子李燝早薨，追封魏王；
三皇子雍王李鐛，生有腿疾，素不为孝安帝所喜，早早就藩封地，远离京都。
孝安元年，端顺皇后薨逝，孝安帝不顾朝臣反对，执意将宠爱的武贵妃扶正，成为孝安朝第二位皇后
孝安二年，武皇后诞下皇子，孝安帝亲赐名“璟”，册封吴王。
原先皇太子李灏并未将这个幼弟放在眼中，自己是嫡长，还是先皇后的独子，地位自然无可动摇。
但随着李璟渐渐长大，开始展露出异于常人的天赋，加之相貌才采、礼仪风度皆为人中龙凤，因此吴王尤受孝安帝宠爱。
加之李璟母族武氏乃是一等一的门阀大族，武氏子弟入朝为官者不下百人，其中武皇后胞弟武承宗更是官居左仆射。
利益驱使之下，武氏一族渐渐起了拥立吴王夺嫡的心思。
随着吴王年岁渐长，明里暗里都开始处处与皇太子相争，朝中各方势力也开始开始站队。
“摆驾。”李灏起身道：“本宫要将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父皇。”
“喏。”
几名祗应内侍纷纷退出殿外，不多时，李灏御用的皇太子鹤辇已经备好。
李灏踩着一名内侍的脊背上了辇轿，领着霍志用满面春风地朝着孝安帝所居的晏宁殿所去。
大宁天兵又大破贼军，此等喜讯自然是须由自己这个皇太子禀报父皇。
吴王？他也配！
一想到自己那年幼弟弟的那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李灏不由得气得咬牙切齿，这些年来他这个吴王弟弟是愈发猖狂，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就连这次军报他也想先截下来再上报予父皇争宠。
好在是自己先得知了这个消息，必须马上赶到晏宁殿。
晏宁殿内此时香烟袅袅，一百零八盏灯烛，按罗天阵势排列在大殿上下左右。
殿内穹顶之上勾画了周天星辰，另有十八根描金柱子，上面同样阴刻无数铭文，就是地上的漆金砖也画了山川河海，社稷之图。
大殿中央正站立一人，头戴上清芙蓉冠，身穿淡蓝色青花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打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青天子——孝安帝李元聿。
如今的孝安帝年逾五十，但保养的极好，神采焕然，精神抖擞，仿佛犹在不惑之年。
近些年来他痴迷上了道法，特意于宫中设醮，供奉神祗。
孝安帝遇事不决，无论大小皆请于神，不验则请之再三，有验则行大醮以谢神佑。
由于孝安帝近年来不断修设斋醮，造成巨大的靡费，朝中众臣工曾多次劝诫，但皆都无济于事。
孝安帝不仅还笃信方术，恩宠道士，更是给自己取了个道号：「大罗金仙飞玄长生帝君」。
消息传到民间，本就对这位青天子不满许久的百姓们，更是为他取了个「道君皇帝」的绰号来讥讽于他。
然而，正当李灏推开屋门，眼前的场景却是叫他看傻了眼。
只见吴王李璟正一脸恭顺地平坐一旁的蒲团之上，正和孝安帝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