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不起

    王婶儿是第一个看见常啸的，她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肠，这两天村里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她都会去帮忙。

    王婶儿正跟几个熟悉的叔子婶子忙活着家里的丧事，她看见常啸的一瞬间，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她的共情能力太强了，看到这种可怜的孩子就忍不住的同情。

    “笑笑，节哀。”

    “嗯。”

    “去看看你爷爷吧。”

    “好。”

    常啸缓缓的穿过众人的眼光，奇怪，他好像又很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他的耳边传来爷爷苍老的声音。

    ——笑笑回来啦？

    ——你这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咋样，在外面混的不错吧。

    ——没事，混得不好爷爷不怪你，男人要有志气，可以失败，但不能害怕失败！

    ——笑笑，等你哪天长大成人啦，我们老两口也就可以放心走喽。

    ——骗你的，我们可不舍得走啊，我们还得看你娶妻生子呢哈哈哈！

    常啸杵在原地，愣愣的出神，爷爷怎么不出来迎接自己啊，爷爷，我回来了，是我啊。

    几秒钟后，他好像面对了现实。爷爷静静的躺在那个大盒子里，不想搭理他。

    在他的印象中，爷爷是个活泼乐观的老头，即使家里的开销总是很少，他也会时不时的偷偷买两壶酒，为此奶奶没少说他，结果他也就把酒戒了，他说等笑笑成年了，再一起喝个痛快。

    ——爷爷，别闹了，我回家了，你快起来陪我喝酒啊。

    常啸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尽量不让自己再掉眼泪。

    他又走到奶奶身边，奶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是笑笑回来了嘛？”奶奶坐在灶台的角落，她艰难的扶着墙起身，双腿颤抖，看来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我给你擀了面，你最爱吃奶奶亲手擀的面了。”

    奶奶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但那不是桌上的面条，她摸到的是常啸的手。

    老人感受到常啸手里的温度，先是一吓，后来又忍不住哭了。

    “是我不中用，我在家没看好你爷爷，让他出去到处乱跑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常啸一把抱住奶奶，这个老人太可怜了，她收养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孙子，与老伴一起努力把他养大。

    可他常啸，十五岁就擅自离开了家，荒唐的做着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为此，奶奶还哭瞎了双眼，爷爷照顾奶奶的同时居然还让自己出去坚持自己的信念。

    可笑的是，他再次选择离开了家人，去追求他那所谓的幸福。

    他错的彻彻底底，他要追求什么幸福。

    在奶奶给自己吃鸡腿的时候就很幸福，在一家人饭桌上闲聊的时候就很幸福，在爷爷等自己长大再喝酒的时候就很幸福。

    在两位老人把自己抱到屋里的那一刻，他就很幸福。

    “奶奶，对不起。”

    ——年少的轻狂与无知害奶奶失去了双眼。

    而今天，奶奶又失去了另一双陪伴她多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