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角落的角落里
痛!
剧痛!
睡梦中的陈轮被强烈的痛感惊醒。
他想睁眼,眼皮却如千斤泥板般压着眼球,磕碜干涩。
他想起身,四肢躯干如被重卡碾压过一样,破烂乏力。
他想说话,喉咙干燥如柴,声带损如风琴,漏风刺耳。
“有点意思!”
“被打成这副模样都不死。”
这是一道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奇怪的水润感在陈轮的耳边响起。
谁!?
谁在说话!?
陈轮挣扎着要起身,身体各处爆出一声声骨头脆响,痛感如电流一样冲进大脑,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让他不受控制地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头顶上方有缕缕亮光在扩散,远处有惊雷暴雨在轰鸣,周围的空间在剧烈摇晃
等双目逐渐适应黑暗后,借着头顶的晕光,陈轮大致看清了环境的轮廓。
这是一间面积在三四十平方的木质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大门,四五米高的木质墙壁上挂着一盏昏黄的吊灯,随着空间摇晃。
在这间木质房间里,密集地簇拥着几十人。这些人或坐着、躺着、蹲着、动作不一,行动迟缓,如同一只只蠕动的虫子。
他们动作时,手脚间传出一声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陈轮才发现,房间里所有人的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金属镣,金属镣的另一端固定在墙壁上,限制着他们的动作。
包括他自己!
周遭的情况把陈轮稍稍清醒的脑子弄懵了。
怎么回事?
这是哪里?
我这是在做梦吗?
难道被绑架了?
噶腰子?
想到这,陈轮内心升起巨大的恐慌。他想挣扎起身,却被手脚上的金属镣限制住,并摩擦着他流血的伤口,给他输送稳定的痛苦。
“啊”
陈轮痛苦地叫喊出来,浑身的疼痛在告诉他,这并不是在梦里。
剧烈的疼痛冲进脑门,撕开他混乱的意识,搅动着一段段陌生的记忆。
昆吾岛、海山村、陈泽一、渔民、捕鱼、海盗、抓捕、殴打、奴隶
大量陌生的画面流光掠影般在陈轮的脑海里闪过。他混混沌沌的,就像看电影一样,看着陈泽一破碎的十五年。
这是很平淡,很普通的人生。
陈泽一自记事起就在海边玩耍,长大一点就跟随父母出海捕鱼,然后是自己独自出海。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迎娶一个朴实的女孩,在海边盖上一栋房子,生儿育女。
孩子出生后,给孩子传授捕鱼技巧,看着孩子长大,成婚,至死老去。
靠海而生,靠海而养,靠海而死。
这就是一名普通渔民的一生。
但变故还是发生了。几天前,臭名昭著的贝兰德海盗舰队路过海山村附近的海域,掠夺和屠杀降临在这个普通的村子。
村民积攒的财富被抢走,年老体衰的人被杀掉,年幼无知的被溺死,只有那些身体强壮的青少年免遭杀害。因为他们还有价值,会被当成优质奴隶贩卖到奴隶市场。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幅血与火中,里面有一个脸色阴沉的海盗,海盗的背后是冒火的房屋和父母的尸体。
陈泽一剧烈的反抗让他遭受了惨烈的毒打,整个人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按理说会被就地处理掉,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陈泽一还是被当成奴隶关进了运奴船,还给陈泽一涂抹了一些外伤药品。
但是最后,陈泽一还是没能扛过身体的伤害,在疼痛和仇恨中死去。
在陈泽一尸体还没完全凉透的时候,陈轮的意识钻了进来,鸠占鹊巢。
魂穿!!!
陈轮心里发出哀嚎,没想到这种操蛋的事情他也能碰上。
没有惊喜,没有期待,只有恐惧!
这绝对是糟糕的开局。全身是伤,身体是奴隶,外面是强大的贝兰德海盗舰队,身处汪洋大海,逃都没地方逃!
从原主的记忆中,贝兰德海盗舰队嗜杀残暴,从不把人当成人。生命和自由的掌控权并不在自己手上,而是在某个海盗喽啰的喜怒上。
别人穿越开局还有一条狗,而他只有两副金属镣。
陈轮沉默了许久后,试探一样在心底轻轻呼喊:“系统在吗?”
耐心等了一会儿,那如机械一样的声音没有出现,也没有出现什么“嘀!”一声的悦耳声音,耳边只有奴隶们痛楚的呻吟和浑浊的呼吸声,陈轮的内心不断下沉。
没有系统?
那换一个!
“咳咳,老爷爷?白胡子老爷爷在不在,在的话咳一下,谢谢!”
“主神也行!在不在?”
“我想明白生命的意义,想真正的活着,快弹出窗口啊,我肯定按yes!”
耳边一片嘈杂,心底一片寂静,只有他不断变凉的心情在发酵,以及疯狂加深的恐惧感。
如跌入深渊,无尽的窒息感笼罩着他。
陈轮彻底慌了,没有金手指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还受了伤,难道真的要被当成奴隶贩卖,在某个种植园度过猪狗不如的一生吗?
不应该啊!都穿越了怎么会没有金手指!!!
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情急之下,陈轮压抑不住自己的喉咙,慌乱的声音脱口而出:
“系统爸爸!回应一下啊!”
“老爷爷,别丢下我啊!”
“哪位大佬今天拉我一把,日后必有重谢!”
“主神你大爷的,吭一声啊!”
“啊”
陈轮急促的呼喊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打断了一些痛苦的呼噜声。清醒过来的奴隶们抬着浑浊的眼球望向躺在角落里的少年。
只见少年因为说话急促,受伤的气管正在剧烈咳嗽,但还是压不住往外跑的各种奇怪名词。
奴隶们心里暗暗感叹:“又疯了一个。一直喊爸爸爷爷之类的,估计是亲人都被杀了,脑子受不了刺激坏掉了。”
“可怜的小子,看着还未成年,本来是花一样的年纪,可惜疯掉了。明天肯定被丢到海里喂鱼。”
死寂的空间因为陈轮的“疯言疯语”逐渐有了波动,燥热的气温被搅动,奴隶们津津有味地看着手舞足蹈,大声呼喊的陈轮。
这小子不知道是哪座岛屿的人,真有趣啊!
“我艹你奶奶的贼老天!”
“我同意穿越了吗?”
“你tm问过我没有!”
“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我才刚升职啊!”
“想玩我就明说啊!”
一顿疯狂的咒骂过后,陈轮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躺了下去。整个人就像死去一样,一动不动。他已经绝望了!
没戏看的奴隶们有些遗憾,蠕动了一下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在黑暗里慢慢沉寂下去。
他们或闭上眼睛假装睡去,或睁开眼盯着墙上朦胧的灯光,里面光影的晃动是那么的迷人。有的则是屏息聆听,在电闪雷鸣下,似乎有欢乐的派对音乐破浪而来。
整个船舱慢慢安静了下去,仿佛被世界遗忘的棺材。
陈轮睁着眼呆呆地看着船舱上空的黑暗,脑子一片空白。突然起来的巨大变故彻底摧毁他的意志,心理上的打击远远超过身体的痛苦。
他已经想死了!
说不定死了就能穿回去呢!
他想念柔软的大床,温暖明亮的灯光,便捷的网络,有序的治安,想念那个文明社会的一切。
这些,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如果陈泽一的记忆没错,这是一个落后、愚昧、吃人的黑暗世界。
一想到未来一生都要被当成奴隶驱赶,然后死在某一个肮脏的角落里,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说不定死了就能穿回去呢!
“小子,这就放弃了吗?不想逃出去吗?”那道沙哑的声音又在陈轮耳边响起,就像那人就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谁!?
陈轮心里一惊,猛地转头,看向离他最近的角落。被可怖现实冲昏头脑的他才想起来,没睁眼之前有听到这沙哑的声音。
只见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道模糊的身影蜷缩在那里。这是一种怪异的视角。陈轮在船舱的位置本就在角落里,他躺下后,角落余下的位置放一只脚都够呛。但此刻他的视角中,这个角落居然还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灯光似乎在角落里延伸,空间似乎被拉长,角落里出现了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的缝隙。
那道蜷缩的身影,就蹲在这面积不如巴掌大小的角落里,更怪异的是,神秘身影旁边居然还有不少空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