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餐
末日纪年 3488年5月19日 深夜
“咚咚咚！”
“进来。”恩特先生继续着他手中的工作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应答道。
“恩特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现在就用餐吗？”门口的女仆戴娜用温和的声音询问道。
“好，我们随后就到。”
“嘣咚。”
伴随着轻微的关门声，恩特先生停下了手上设计图的绘制舒展了一下双臂对一旁整理资料的鑫凯说道：“今天有点累了，一起去用餐吧。”
到了餐厅，桌上的食物颇为丰盛。鑫凯坐在恩特先生身侧看着这位科学家不顾形象地吞吃着食物：“每天大脑高负荷运转，就控制不住想多补充点能量。放松点，吃饭而已，怎么使你舒服你就怎么来。”
鑫凯顺着恩特先生的话语用餐叉插了一根日耳曼式烤肠咀嚼起来，边吃边赞许道：“口感不错。”
恩特先生咽下食物，喝了一口柠檬气泡水发出享受的叹息声：“听说你们秦汉国都是吃的炒菜，不知道这桌合不合你口味。”
“这桌饭菜很好，感谢您的盛情招待。”鑫凯礼貌性地回答。
“是吗，那就好。”恩特先生随口继续问道：“不知道你会不会做秦汉菜，我倒是很想尝试一下。”
“会一点，但说实话，手艺并不是太好。”鑫凯略有歉意地表示。
“那真是太遗憾了。”恩特先生收起略有失望的表情：“像我们这类沉迷科学研究的人，做饭确实都不怎么样。”
“是的。”鑫凯附和同意着恩特先生的观点：“对了，恩特先生，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和您工作一天下来，我感受得到您在航天飞行器的研究方面有着卓越的才华，不知道为什么您会来到滇南北这么动荡的地方进行您的研究，以您的水准，我想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得到不弱于现在的待遇。”
恩特先生面对鑫凯提出的疑问思索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这要说起来。可能有些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政治因素对科学技术的影响。”
“各个国家并不允许为私人制造可供深空航天的最先进宇宙飞船‘逃离’地球，表面上各国现在在航天领域精诚合作，暗地里他们则要将最先进的技术垄断在自己的高层手中。”
“但是在这里，一个无法地带，混乱的政治可以给科学技术带来更高的自由度，也可以为世界上那些有钱的巨富们带去机会。他们很显然不想就这样带着他们巨额的财富和这颗星球就这样逝去。于是经济上我就有了支持，而滇南国当地势力的某些高层也很乐意见到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搞这些，那样他们就可以从我们的手上得到更多航天方面的技术支持，而不是末日到来在混乱无序中彻底玩蛋。这对双方来说都有利可图。”
“所以安全方面我得到了当地武装最有力的保护，我想你进来的时候应该注意到了。”
“是的，听您这么说，我联想到了人类史上两次重要的世界大战，都使科学技术产生了爆炸性的进步。直到现在这些方面都没有太大本质上的变化。”鑫凯谨慎地讲述道，怕自己的话语会不会刺激到这位卓越的科学家：“那从某些意义上，您是不是也被这些人监视起来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我不需要太多的所谓自由，我要的是把我的科学研究变为事实。”恩特先生不甚在意地回答。
“那您现在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鑫凯好奇地继续询问道：“据我了解，现如今摆在航天界最困难的就是飞行速度和生态循环两大问题，最先进的载人航天宇宙飞船也不过只能维持驾驶员大约在深空航行一百多年，而距离甚至都飞不出本恒星系。”
说到这方面，恩特先生非常有兴致，略显疯狂地说道：“我现在设想的无工质深空循环飞船，如果实现，近乎可以使人一直在深空航行下去，直至抵达新的星球！”
“但是有几点，虽然我设想中的飞船能供人在宇宙中航行到新的星球之前保持供给的生态系统照常运转，可依旧受到人的因素掣肘。”
恩特先生的情绪略显低落，摩挲了一下双手放在身前：“结合飞船航行速度，人的寿命并不能撑到找到新的星球。一个方面，在宇宙空间中就算一对男女通过繁衍后代来延长有人航空，但随着近亲通婚，他们的后代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基因的制约，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畸形。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其他意外的发生，比如说人在深空中精神方面的状态等等。如果能把飞船的荷载人数提升上去或许可以减缓基因缺陷问题的出现。不过我的飞船并不能够支撑那个人员基数，要是能解决这些方面的问题，搭配上我的飞船，就真的很有机会去到新的星系延续人类文明。”
说到这，恩特先生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希望那个‘疯子’真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鑫凯对恩特先生的讲述表现出了十足的震撼，他没想到恩特先生的研究设想居然这么有野心，突破了他固有的一些认知，如果换一个人对他说什么要研发在深空近乎无限航行下去的飞行器，那么他肯定觉得是痴人说梦。但从恩特先生的嘴里听到，他隐隐觉得那并不是不能做到的一件事。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鑫凯追问道：“那个‘疯子’？”
“嗯，是的，一个叫阿道夫·科勒专门研究生物科技的家伙。”恩特先生补充道：“这家伙和我一样，来到滇南国致力于自己的研究，不过他的所谓研究，有些惨无人性。经常要进行活体实验，因此折磨死了不少实验对象，我很讨厌他的这个做法，但不得不说，确实有效，研究出了一些东西。”
“如果他能研究出巨幅延长人类寿命或者解决近亲通婚带来的基因问题，也许就可以实现我上面的设想。”
恩特先生颇为严肃地解答着鑫凯的疑问，脸上丝毫不遮掩他对口中“疯子”的厌恶：“一想到要和这样的家伙合作实现一些事情，不得不说这让人感到恶心，十足的恶心。”
“是的，光看您的反应，我就能想象‘疯子’的实验有多么的反人道。”鑫凯低声顺应恭维道：“如果您能实现您的设想，那您或许将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航天科学家。”
“那你就是最伟大航天科学家的助手。”恩特先生笑了笑毫不吝啬地同样赞许道。
谈论到这，两人相视一笑，鑫凯继续追问道：“恩特先生，能和我大致分享一下，您设想中的飞船是如何解决困扰一众科学家的生态失衡问题吗？”因为似乎涉及到一些技术隐秘，他显得异常小心翼翼：“我对这方面的研究很感兴趣。”
“当然没问题，这个就放在以后的日常工作中。我会慢慢给你讲解一些原理。”恩特先生插起一块牛排咀嚼起来，继续感受着美味的食物滑过食道。
对于恩特先生的这个回答，鑫凯感觉颇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恩特先生为什么那么乐于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奴仆”分享他的技术秘密。
兴许他是一个人被“囚禁”太久了，难得遇到懂行的人可以解说。鑫凯很快推翻了内心的这一猜测，就算是他也明白，核心技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的道理。
也许将来恩特先生要和自己分享的技术并不涉及到核心，这才能够解释的通。
没有细想太多，只见恩特先生用餐巾擦了一擦嘴巴和双手上的油渍，站起身来：“这顿用餐很愉快。”
鑫凯见到此景，也跟着立即起身：“再次感谢您的款待。”
恩特先生摆了摆手，示意鑫凯不必这么客套，他嘱咐道：“你等会跟着戴娜，她会领你去你自己的房间。”
“哦，对了，之后每天早上9点到我的办公室。”
交代完这些，恩特先生拿起他的白色风衣外套走出了餐厅，随后进来的戴娜带着一众女佣进到餐厅开始收拾。
戴娜走到鑫凯的面前：“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鑫凯。”鑫凯微笑着礼貌答复道：“美丽的戴娜女士，劳烦您，带我去一下我的房间。”
戴娜轻笑了一声：“你的谈吐听起来很有教养。难得恩特先生今天这么高兴。想必你们的用餐很愉快。”
鑫凯尴尬地笑了笑：“是的，很愉快。”
说实在的，一方面鑫凯知道自己的盎萨用语基本是书面语，会让人感觉到有些端着，不够生活化。另一方面，他现在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谦卑，大小人物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请你跟我来吧。”戴娜含笑着领着鑫凯走出餐厅来到了三楼深处的一个房间门口：“这是恩特先生特意为你准备的房间，我就住在你的斜对面，如果有生活上的困难，你随时都可以和我说，我会为你想办法解决的。”
在这样一个有些私密的角落，看着戴娜真诚得有些勾人的眼神，结合她的话语，鑫凯不禁有些脸红，他难为情地客套答复道：“感谢您的好意，谢谢。”
“你不应该再和我交代些什么吗？比如说你的尺寸？”戴娜见鑫凯的话语没有下文，继续补充道。
“啊？”鑫凯被戴娜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下意识用秦汉语疑问了声，接着他强压下表现出的尴尬，用盎萨语继续反问道：“什么意思？”
被鑫凯有所拘束的反应搞得满脸困惑的戴娜，挑了挑勾描得俏丽的眉头，她用动人的双眼看了看鑫凯的胸口，指了指继续说道：“这里并没有准备你合身的衣物。”
“哦，是这个意思啊。”鑫凯恍然明白了戴娜之前的话语：“衣裤都是xl码的，鞋子是43码。”
看到鑫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戴娜噗嗤笑着追问道：“不然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鑫凯支支吾吾了片刻没有吭出一声。
感受到眼前的这位小伙子羞涩得似乎恨不得要在地上抠出一条地缝钻进去，戴娜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深究下去，转言道：“生活用品上，一些基本的应该都为你准备好了，如果缺少你需要的，可以之后再和我说。”
“对了，还有，不要动不动称呼什么您不您的，你知道，那样听起来会显得我很老，你直接称呼我戴娜就可以了。”戴娜热情地继续讲道：“好了，进去休息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逃过一劫似的鑫凯轻呼了口气。
目送走了戴娜，鑫凯进入到房间内熟悉起当中的事物：内部的装潢颇为古朴却不失华丽，一个独立的洗手间和浴室，一张大床旁边有个床头柜，上面有一个小巧的闹钟，一盏床头灯，一台有线电话。
看到电话，鑫凯顿时想到了给父亲去一个电话，报报平安，失联的这些天自己的这位老父亲一定很是担心。
拿起电话尝试拨打起熟悉的号码，只听得见电话那头嘟嘟嘟声结束后传来冰冷的盎萨语：“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错误……”
反复尝试了几遍都是同样的结果，鑫凯大概明白不是自己记错了父亲的号码，而是这个地方的电话受到了某种管制，可能只能拨打特定的一些号码。
停下手头的动作，鑫凯走到了浴室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凝视着那个与往常相比有些憔悴和狼狈的自己，鑫凯无法遏制的笑了起来：“现在的你，可真像个小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