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极

    巡查完所有楼层，我和陈哥在大厅会合。我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盯着陈哥看，把陈哥看的发毛了，笑着问“看啥看，我脸上开花了不成”？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陈哥，刚才我去63层巡查来”，陈哥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看着我没说话。我继续说道“陈哥，我还是想不通，这么多摄像头，怎么就都坏了呢？”陈哥沉默着，掏出来一支烟点上，给我也点着一支，我犹豫着接过含在嘴里，深吸一口，一股苦涩的烟味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陈哥看着我，无奈地说“小响啊，你这失忆也太彻底了，连烟都忘了怎么抽了么”。我嘿嘿一笑说道“陈哥，别转移话题，你倒是说啊，这是咋回事嘛。”陈哥不小心也呛了一口，咳嗽了半天，才悠悠的说出来一句话“不是监控坏了，是人心坏了”。

    我呆住了，心里想到了无数个可能，颤抖着声音说道“陈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陈哥沉默着，良久，火都烧到了手指，他吃痛吹了吹手指头，把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苦笑着说“我就是个小保安，我能知道啥啊。”他接着说“你睡一会吧，我盯着，一会你再替我”。看陈哥的样子，我知道从他这里是什么也不会知道的，只好叹了口气，转身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直觉告诉我，陈哥正在看着我。“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我内心做了判断。大脑迅速的转动起来，想着从成为李响以来发生的种种，想着善良的妈妈和妹妹，想着那个简陋的家，想着笑眯眯的孙总和对我友善的陈哥，想着今天挨得一顿打，我的心静了下来，慢慢沉入了梦乡。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陈哥正在看手机。“几点了？”我问道，陈哥头也不回，低声说道“7点了，起来吧，一会就有来上班的了。”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想必是陈哥给盖的吧，这让我内心有些感动，“你咋不叫我呢，我这一觉都睡到天亮了”。我不好意思的说，陈哥笑了笑说“没事，你大病初愈，还是得多休息啊”。不知为啥，我眼睛一阵发酸，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和妹妹，也就陈哥对我好了，而我却在怀疑他。我连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我可不想让陈哥看到我即将掉下的眼泪。

    来到洗手间，我用凉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挨打的痕迹早已褪去，眼袋略显浮肿，和这张年轻帅气的脸庞多少有些不够和谐。年轻就是我的资本啊，年轻就有无限可能，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我就是李响，李响就是我，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一定要让妈妈和妹妹过上好日子，我也一定会让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

    从洗手间出来，我感觉我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浑身充满了斗志和锐气。甚至这种气场让陈哥都感觉到了，他盯着我，像看一个怪物一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快8点了，准备一下吧”陈哥轻声说道。

    我们打开了大堂的正门，保洁人员已经在忙碌的清扫了，陆陆续续的有上班族们行色匆匆的走进了大堂，有的手里还拿着早餐，有的则是睡眼惺忪，但更多的是穿着西装革履，步履矫健，风风火火。我打量着他们，一个人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不是继高吗？”我一阵欣喜，只见我的发小，徐继高嘴里叼着半截油条走进了大门。我正想迎上去，却被陈哥叫住了，要举行交接仪式了。我只好跟着陈哥，一板一眼的做着交接。这次是队里另外两个人，我不认识，不过不重要。我们的仪式可能在众人眼里失去了新鲜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我们，也包括徐继高，他并没有往我这边看，否则肯定会笑话我的，我突然一阵自卑。

    说起徐继高，听妹妹说，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的和一个人似的，上学也都是在一个班里，成绩都很优秀，每次考试，不是我比他高几分，就是他比我高几分。只是高考的时候，我发挥失常，没有考上大学，继高却发挥出色，考上了作为985的金安大学，学的建筑学，而我却当了保安。不过，继高并没有嫌弃我，还是和我关系很好，这次来海泰实习，很大原因也是为了我吧，可我只是一个保安啊。

    交接完毕，我回宿舍了，陈哥说有点事出去了。宿舍里那三个家伙还在呼呼大睡，看着他们令人厌恶的脸，我的大脑萌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我转头看到了立在地上的警棍，嘴唇一阵发干，一个声音似乎在诱惑我，拿起警棍，砸向他们的头，使劲砸，砸个稀烂！我喘着粗气，努力把这种可怕的想法驱除出大脑。我是恨他们，但我不是他们，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复仇，我攥紧了拳头。

    因为昨晚陈哥替我值班，我睡了几乎一夜，此时躺在床上，一点也没有睡意，干脆起身走出大厦，来到大街上。此时太阳已经很高，到处都是拥挤的车辆和行人，我就像大海里的一个水滴，又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子那样，毫不起眼，没有人在意我。我漫无目的往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公园。

    这个公园不是很大，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商业区，也是难得的存在了，此时公园里已经很多人了，有跑步的，有做体操的，也有下棋的，其中一位打太极拳的老者，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大概有六十来岁，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精神矍铄，只见他双手轻轻向前伸出，掌心向上，然后开始慢慢旋转手掌，如同旋涡般吸引着周围的气流。他的身体随着手掌的旋转而微微转动，脚步也随着身体的动作一步步挪动。接着，他做了一个云手动作，双手如同抚摸着空气中的云朵，柔顺而流畅。然后他突然双手向下轻轻一按，如同按下云朵的一角，接着双手向两侧分开，如同拨开云雾见晴天。接下来是一组起承转合的动作，他的双手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如同月亮从新月到满月的过程，然后双手向内合拢，掌心相对，如同拥抱天地间的气息。最后，他做了一个白鹤亮翅的动作，身体微微下蹲，双手在胸前交叉，如同一只白鹤在展示自己的翅膀。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仿佛在用身体和心灵与宇宙对话。他的眼神深邃而清澈，仿佛能够洞察世间万物的奥秘。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被他的动作感染，流动变得柔和而宁静。

    我静静的看着他，心神被深深的吸引着，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周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天地间仿佛只有我和这位老者。此时，我的脑深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小人，正跟随着老者的动作，一板一眼的施展开来，一丝不苟，惟妙惟肖。随着老者打完太极，小人也缓缓的收功，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灵所致，两脚开立，两臂前举，屈膝按掌，不自觉的就摆出了太极的起手式，然后，刚才老者打的那套太极拳招式如行云流水一般施展开来，动作流畅精准、颇有大家风范。周围慢慢围过来很多人，痴痴的看着我，眼神里透露着惊讶和佩服。

    随着我打完一套太极拳，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我额头微微出汗，向众人拱手致意。眼睛到处寻找那位老者，却怎么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