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恐高，很少有先天性，基本是后天形成，大概猜到齐怀瑜想问什么，洪昼先开口，“你让我来看什么？”
不怪他这么问，只看客厅，没有一件能称得上古董的东西。
齐怀瑜起身朝一个房间走去，用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门一打开，洪昼便愣在了原地。
这是一间和客厅风格迥异的房间，它就像一个历史的微缩景观，充满了厚重的历史气息和敬畏的沉默。
他的墙壁被重型的深色木饰面所覆盖，为了更好的保护里面的珍宝，窗户被特别设计成带有滤光功能的深色玻璃，以防止阳光直接照射到哪步的文物古迹。
房间的中央是一张雕花的檀木桌子，桌面被时间刻蚀得有了斑驳的痕迹，淡淡的香味若隐若现地萦绕在房间。而桌面上只有一尊罕见的珍品，北宋汝窑——八莲花瓣三足香炉。
而靠墙的古董架上则陈列着各种瓷器，和古籍，这些文物被安排得有条不紊，给房间增添了一种沉稳而庄重的气氛，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历史的气息，让人仿佛能感受到历史的脉搏在跳动。
洪昼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静止的时间隧道，远离现代文明，仿佛他再次触摸到了过去的记忆。
洪昼不是齐怀瑜带来的第一个人，但除了他，齐怀瑜从没在任何人脸上看见过那种感动，而不是“这值多少钱？”地庸俗。
齐怀瑜能看得出来，洪昼是真的理解文物代表的厚重和价值，齐怀瑜更确定了他绝对不会买卖赝品。
洪昼其实见多了古董，只是在这种环境下骤然见到，有了莫名的亲切，尤其是那尊香炉。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走到那尊背诵汝窑——八莲花瓣三足香炉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说，“这尊香炉据说宋徽宗的御用之物，他写字作画时喜欢焚香，后来被康熙收藏。”
他咽下没能说出口的话，自己还曾死缠烂打地要去了自己的王府。
齐怀瑜并不知道这尊香炉被康熙收藏过，“是吗，你怎么知道？”
洪昼敷衍道，“忘了在什么典籍上看过，宋代汝窑流传下来的本就极少，有种说法是，只有六十几件，而这件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他指着鼎盖给齐怀瑜看，“鼎盖有状如乳钉六个，盖上沿开八个莲花瓣的撇口，足底三足外撇，胎体薄而色呈茶叶末色，不仅造型美观，而且工艺难度相当高，否则也不会成为御用之物了，齐董好眼光。”
齐怀瑜看向洪昼的视线，如同被他吸引的磁铁，无法从他脸上移开，仿佛在凝视一颗璀璨的星星，他眼神里闪烁着由衷的赞叹，“我的眼光，有基于价值的衡量，你不同，你才是真正懂得的人。”
洪昼毫不谦虚地坦然接受。
齐怀瑜却话锋一转，“所以，你为何会卖仿雍正款的粉彩侍女笔筒？我不相信你是为了那十几万。”
洪昼笑了笑，转身回了客厅，他拿起那笔筒，“齐董对瓷器是有研究的，你能看出它的真伪吗？”
齐怀瑜想起陆民警给他说过的鉴定结果，虽然那不是什么权威的机构，但也可以作为一定的参考。
他说，“说实话，我觉得几乎能以假乱真，我只是从它红彩上稍泛油光，所以有所怀疑，它的来历是……”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卖赝品，还明知赝品被发现了，还拒不承认，把事情闹这么大，对吧？”
齐怀瑜点了点头。
洪昼狡黠地一笑，“打草惊蛇？”
他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够准确，“我在钓鱼。”
“齐董，你还记得黑市交易的事吧？其实我注意到它，并不仅是这次的事情，而是其他原因，将来我会告诉你，现在我只能说，你那幅字，还有笔筒，都是我放下去的饵，古玩行业，想来都真假难辨，但也是有自己的规则，可以有仿品，有赝品，但如果将它们当真品，大量流入市场，就是对整个行业的破坏。”
齐怀瑜震惊了，“所以，你想的是揭开这层黑市？”
“打击一两次黑市交易简单，难的是幕后操纵的人。”
齐怀瑜怎么也没料到，洪昼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还有些玩世不恭的性格，竟然会有这种堪称正义感爆棚的想法，他想也不想地说，“你不准去，太危险。”
但凡黑市，一定是和黑社会有着紧密联系，背后的势力，绝对不是洪昼一个人所能应付的。
洪昼斜睨着齐怀瑜，嘴角微扬，调侃道，“这话说的可不太符合你齐董的身份啊。”
齐怀瑜一愣，好像自己的确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但他明显感觉得到，自己对洪昼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太危险了，交给警方去做。”
洪昼叹了口气，“要真有能一眼鉴真假的警察，我不介意退出。”
“……”
这的确是问题，这玩意专业性太强，强到懂字画的，不一定懂瓷器，懂瓷器的，又不一定懂玉器，外行想深入其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这事和我有关。”
齐怀瑜看向洪昼，只觉他的目光中透着稍纵即逝的冷冽，“放心吧，我还没准备把自己玩完呢。”
“你准备怎么做？”
“这事不急，又不是开了一天两天，反正骗的也不是我的钱。”
“……”
“其实呢，如果他们不是硬要将脏水乱泼，我也懒得理这事，毕竟我又不是警察，管这么多，和我的人生理想不符。”
齐怀瑜问，“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洪昼伸了个懒腰，让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我的理想是，有钱有闲有时间，混吃等死地看尽世间美景和好物。”
“……”
齐怀瑜必须承认，自己被“混吃等死”这几个字给雷到了，他从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换个人他恐怕会有扫地出门的冲动，然而，这人是洪昼，联想到他的书法，他的古文修养，诗词歌赋，齐怀瑜竟然觉得，混吃等死，经他口中说出来，也变成了风花雪月般的自在与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