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瞒得真紧
洪昼歪着脑袋问齐怀瑜,“提起陶渊明,你首先想到的是他那篇作品。”
“《桃花源记》吧,”齐怀瑜说,“当时年纪小,就觉得这篇挺长的,不太好背,我中学过后,高中大学都是在国外念的,没有文言文了。”
洪昼用学霸看学渣的眼神,看齐怀瑜,朗朗上口的文章,还觉得长?难?真是现代人不知古人的苦,身在福中不知福。
齐怀瑜感觉到洪昼盯自己的眼神不对,不解地问,“有问题?”
洪昼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只是抒发一点小感慨,辛苦你们了,文言文给你增加学习负担了。”
齐怀瑜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和这篇文章有关?”
洪昼不再指望这理工男的脑子,能破解此中玄机了,打开手机备忘录,他已经将那两首藏头诗都记在里面,“我上次给你说过,和陶渊明有关,而且两首都提到了’吾庐‘,是吧?”
“对。”
“陶渊明有很多写他与’庐‘的诗,比如’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这些诗大多都是描写他的田园生活,或者说隐居生活,你要知道,陶渊明生活的东晋,是什么样的,盛产名士和隐士,洪春山和齐增藏宝的时候,关系尚好,但留下的却是陶渊明的典故,为何?”
齐怀瑜顺着他的思路去想,“类似于,致敬经典?”
洪昼点头,“不错,他俩经历过家破人亡,经历过逃亡,内心深处最向往的,是隐居,是平淡的生活,所以我猜洪春山看破红尘后,更是要去一个远离是非恩怨的地方,最大的可能便是追随他的精神偶像,陶渊明。”
“那陶渊明的故居在哪里?不过即便找到,恐怕也是旅游胜地,根本不可能还有没改造的地方。”
洪昼说,“陶渊明住过不止一个地方,但最有名的自然是南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的南山就是如今的庐山,我最初怀疑的也是那里,但仔细琢磨,应该不是那里,如果真是那里,早就该有新闻说发现宝藏了,而且他们当初一路向西南而来,那就还有一个地方最有可能。”
“哪里?”
“终南山。”
齐怀瑜听了皱起眉毛,“你不能因为它里面有南山两个字,就说是那里吧?”
洪昼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相信你是在国外读的高中,和大学了。”
齐怀瑜:“……”
“有点古文常识的人都该知道,终南山自古以来,什么最多,隐士啊,即便是现在,据说山里还有几千隐士呢,而且和庐山相比,这是一座并未真正开发的地方,所以藏宝没被发现是有可能的。我猜以洪春山的智慧,不会留下那么直观的线索,而是有蛛丝马迹的关联。”
他闭眼缓缓念道,“进舟何处不踌躇,止酒时时一笑余,难事故人君莫问,期年今日事吾庐。若无一事可踌躇,往日何须问隐居,若到故山千里外,还应此地是吾庐。在我看来,他是层层推进,第一首用止酒,吾庐,隐喻陶渊明,而第二首才是关键,若到故山千里外,既然到了故山,又怎么是千里外?还应此地是吾庐,岂不是说千里之外的故山,才是他的吾庐?”
无论他猜得对与不对,齐怀瑜都真的惊叹于他对文字的理解,和旁征博引,“还有呢?你刚才因为你父母在江西高速上出事,反而印证了是陕西,这是什么意思?”
“许文轩曾经对我说过,说我父母出事前,是约了他父亲在江西见面,我了解我父母,他们若真的信了许家,就不会带去江西。因为洪春山还留了一幅他自己的画给后人,那幅画上也是陶渊明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而这首诗里,他没写上去的几句正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就是说,他画的是他居住的地方。”
”……“齐怀瑜没想到他手里还有遗作,“你瞒得真紧。”
洪昼脸不红心不跳,“早说晚说,不都是说吗?”
“……”
好吧。
“上面画了什么?”
洪昼说,“一幅山景,山势陡峭,密林中隐约有一茅庐,关键的不是这些,而是,山顶有家小小的道观。”
齐怀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再次觉得自己的智商,在文科领域被碾压成了渣。
洪昼也没指望他能接上话,“传说道教天神教祖老子,就是在终南山飞升的,这个暗示性够强了吧?”
齐怀瑜想说,一点也不强好吧,但不可否认他说得有理有据。
“我能看出来的,我想,我父母应该也看出来了,许文轩的父亲一定也是用了同一套说辞,就是最后给洪春山送终的人是许家的人,所以,我猜我父母听到见面地点在江西,就已经不信他了。”
”你的意思是,你父母的死和许家有关?既然知道有问题,他俩为何还去?”齐怀瑜问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许文轩的说辞,既然能让洪昼怀疑父母的死因,又怎么会不抛个替罪羊给他呢。
在他对上洪昼略带嘲讽,斜睨着他的眼神时,他不禁后槽牙都咬紧了,“这小子还真会栽赃嫁祸!”
洪昼好看的狐狸眼里,闪着笑意,“你难道不该感谢我的用人不疑吗?”
“……”
齐怀瑜想了想,“谢谢你?”
“不客气。”洪昼耸耸肩。
“……”
齐怀瑜想到被许文轩栽上一个杀人嫌疑,就觉得恶心,他问道,“既然已经破解了这么多,那什么时候去?”
“这就要看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了,我猜许文轩一定会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既要避开他,你还要从公司消失一段时间。”
齐怀瑜原以为他也许会自己去,他习惯了各种各样为了自身利益,计谋百出的人,洪昼坦坦然然明示一起去,倒让他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真不介意寻回的宝藏被送还博物馆?”
洪昼慵懒地伸了一下腰,漫不经心地说,“介意什么?等你有了两眼一闭的那一天,才会发现,一切不过尔尔,所以让它们去该去的地方,也少了些牵挂。”
齐怀瑜莫名觉得,这话听上去仿佛,历经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