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齐怀瑜原先没打算将先将自己的线索，拿出来共享，虽然这是必须的，但他也希望在得到洪昼的线索后，再公开自己的部分，只是他没想到洪昼看似年轻没心机，细想起来，除了自曝懂得作伪，其他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说过，倒是从自己这里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像个有经验的钓鱼老手，知道什么样的饵，能吸引什么样的鱼。
齐怀瑜甚至觉得，自己若是没给他《玉版十三行》拓本，他手里也有能钓上许文轩的东西，他只是需要用自己的东西，似无意地把自己也暴露出来，让自己和许文轩，同时处于被他选择的地位，最可怕的是，直到现在，自己才发现这一点。
洪昼那一句，“你该把你知道的线索拿出来了，再放下去，也许会一文不值。”
这不是威胁，而是最后的通牒，齐怀瑜清楚知道，自己只要再犹豫，他真的能转身就用同样的话，从许文轩那里得到他所需要的。
“我能相信你吗？”齐怀瑜盯着洪昼的眼睛，很久之后才问。
洪昼笑了笑，人畜无害，“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的确很聪明，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这一瞬，齐怀瑜再次颠覆了洪昼在自己心里的印象，从初见时，掮客似的小混混，到公司小职员，理科男，到后来单纯、无依无靠的孤儿，再到现在，顶着一张纯善的脸，说着毫无回旋余地的话。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伪装，狡猾、天真、强势，各种角色随意转换。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到线索后，一脚将我踢开。”
“至少现在为止，我还是更相信你。”
“好吧，”齐怀瑜终究还是妥协，“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作为我的诚意，我可以先给你说我手里的藏头诗。”他拿过桌上的纸笔，唰唰唰地写下一首诗，他速度很快，显然早已熟记于心，“进舟何处不踌躇，止酒时时一笑余。难是故人君莫问，期年今日是吾庐。”
写完后，将纸转到对面，齐怀瑜的面前，藏头四字“进止难期”。
齐怀瑜喃喃，“吾庐？”
洪昼问，“有什么问题吗？”
齐怀瑜也不解释，拿过他手里的笔，在这首诗的下面，写下了齐家的那首，“若无一事可踌躇，往日何须问隐居。若到故山千里外，还应此地是吾庐。”
两首诗竟然同时出现了“吾庐”，难怪齐怀瑜会在意这两字。
“吾庐指什么？”
洪昼问，“齐董博学多才，对诗词典故可有了解？”
齐怀瑜摇了摇头，“我从小在国外读书，主修的是电子与计算机，为了管理公司，又修了金融和管理，是标准的理科男，诗词歌赋，典故一类，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顶多知道些耳熟能详的，古董瓷器有一点研究。”
洪昼呼出了一口气，骤然放松的模样，令齐怀瑜侧目，怀疑他是不是想蒙自己。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齐董，终于也有不精通的了。”
齐怀瑜斜睨着他，“这是值得你开心的事？”
“当然，因为你的弱项，恰好是我的强项，总算有让我能优越一把的地方了。”
齐怀瑜一时竟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这人的想法实在清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手一摊，“我记得你昨天说过，许家可能两首都有，但还是来找到你，说明藏匿地点已经变了，那这两首诗岂不是一张废纸？还有什么意义？”
不同于齐怀瑜，洪昼的脸上没有任何失望，仍是镇定自若，甚至是胸有成竹，齐怀瑜眉峰微蹙，他既然早已想到此事，还要得到失效的藏头诗，也许，他有其他线索？“你是想从两首诗里，得到……佐证？
洪昼唇角上弯，“齐董果然聪明过人，作为奖励，我给你说一个洪家的秘密。”
“谢谢，你可以先说‘吾庐’，我虽然对诗词不精通，但直觉告诉我，这个词有问题，字面意思可解释为我的居所，但显然有引申含义，我查过，陶渊明，白居易，张可久等人的诗词中都出现过吾庐二字，到底是指代哪里？又和谁有关？”
“当然是陶渊明，我猜最初的藏宝地就在庐山。”洪昼笃定地答。
“为何？”
“这种暗藏玄机的诗，基本没有太多意义，无非抒发一下内心的情怀，将关键信息嵌入其中，我能确定和陶渊明有关，是因为‘止酒’，在没有看到你家那首之前，我已经是这样认为，你这首只是印证了我的看法没错。陶渊明还有另外一首不太普及的诗，名字就叫《止酒》，两首诗里出现了三个明显指向陶渊明的典故，还能有其他解释吗？”
齐怀瑜点头，算认可了他的说法，“我没听说过《止酒》，写的什么？”
“陶渊明好酒，喝酒伤身，家人一再劝他戒酒，他当时听取了意见，所以写了这首诗。”
洪昼略微思索了一下，将那张纸转到自己面前，提笔在空白处，边写，边字字清晰地念。
“居止次城邑，逍遥自闲止。坐止高萌下，步止荜门里。好味止葵园，大懽止稚子。”他停笔顿了一下，“这六句写的是他淡朴的生活和天伦之乐，后六句，平生不止酒，止酒精无喜。暮止不安寝，晨止不能起。日日欲止之，营卫止不理，这是解释他不愿戒酒的原因。”
洪昼抬头，看到齐怀瑜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诧异地问，“你怎么这样看我？”
齐怀瑜在他刚开始写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董事长座椅，站在洪昼身后。
他移开目光，去看纸上异常漂亮的字，“你让我很意外，你精通文物鉴定，懂历史，能写一手好书法，连这种大多数人，都没听过的诗，也能熟记于心，但却是理科出身，这种文理兼备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洪昼嘿嘿干笑了两声，“理科是生存，其他是爱好。”
“爱好果然才是最大的追求，所以你在有了钱后，首先抛弃的就是专业。”
“有了面包，谁还愿意去啃馒头。”他朝齐怀瑜眨眨眼，“所以齐董，你聘我做你的收藏顾问，这钱花得值，你不会反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