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父的心愿
黄老板被洪昼一席话说得茅塞顿开，“洪昼，你有这头脑，不进古玩界做买卖，真是可惜了。”
在古玩界，谁不是八百个心眼子，他自以为看破了洪昼的小心思，在不利于己的情况下，先坦诚直言，打消对方的疑虑，再站在对方立场上，为对方设计出升值空间，自然没有卖不出的道理。
这人真是小狐狸，先是欲擒故纵，将对方求宝之心拉满，再无中生有，提高东西的价值，真是将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
许文轩果然被他看似真诚的话给打动了，对洪昼说，“洪昼兄弟，难得遇到你这种爽快人，你说个价，我不还价。”
黄老板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洪昼他不是那种倒爷，刚毕业的读书人，实在。”
洪昼戏谑地说，“许哥，你这么信任我？真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不怕，你坦诚，我也实话实说，这件东西是我最想要之物，你就算再拿更好的来换，我也要这个。”
黄老板脸上的笑更深了。
哪知洪昼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卖。”
这话一出口，黄老板顿时傻眼了，一句骂人的话险些没控制住，“你……你不卖拿来炫啊？”
洪昼无辜地看着他，那意思是，我也没说要卖啊，不是你非要我拿来看看的吗？
许文轩却是冷静得多，“洪昼兄弟，你这是何意啊？难道是我方才的话，哪里说错了？还是觉得不好开价，如果是这样，那我就说个价，你如果觉得不满意，我们再商量？”
洪昼还是摇头，面有难色地说“和价格无关，因为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我想留个念想，原本我也不该拿来展示的，只是见你诚心，所以想来赔个不是。”
听他说到父母遗物，黄老板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这破理由，“父母在天之灵不是更希望你过得好吗？你看看你现在，天天为了几个加班费，熬更守夜的，你爸妈要是在，只会更心疼，再说了，日子都是要往前过，睹物思人总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又是何必呢。”
洪昼被他这么一说，神情略有失落，抿了一下唇，沉默不语，但态度依旧坚决。
许文轩对黄老板做了个不用再说的手势，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瞒你，为何我对这拓本情有独钟，其实也是为了成全我父亲的心愿。我父亲酷爱书法，习的便是二王父子的字，心心念念最想去的地方，便是曾经的山阴，如今是绍兴的兰渚山，可惜他还没了却心愿，便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他记不住儿子，却还记得王羲之，王献之，我这个做儿子的，看着也难受，所以……”
“哎，都是孝顺人，”黄老板也端出深沉之态，“如果能让他亲眼见见拓本，确实也能宽慰几分，洪昼啊……”
许文轩打断黄老板的劝说，“黄老板，不用再劝了，我能理解他的想法，若我父亲真的驾鹤西去，我也是舍不得将他的心爱之物转让于人，你放心，你劳心费力地替我张罗此事，我已经感激不尽。“
他走到沙发边，打开沙发上放的包，取出一叠没拆封条的百元大钞，放在黄老板面前，“这是一万块钱，算我的感谢费。”
黄老板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推脱着不收，“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收你的钱，拿回去，快拿回去。”
“你若觉得不能收感谢费，那就算我的订金好了，我还指望你再帮我张罗些好货呢，而且这次我也不是无功而返，通过你，我结识到了洪昼兄弟，这也是一大收获。”
洪昼觉得这人真是会做人，黄老板的八面玲珑，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笑里都搀杂着钱的味道，而许文轩，真是让人感到无一不舒服，可谓把中庸文化里的包容体谅，如同嵌入骨髓之中，再渗透在一言一行之中，更何况还有一副好模样，就算和完美到没有天理的齐怀瑜比，也绝不逊色，至少没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为什么会拿齐怀瑜和许文轩比……
洪昼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差点逗笑，但还是遵从内心的再次确认，齐怀瑜比他还好看。
“洪昼兄弟？”
许文轩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奇思妙想中拖了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盯着拓本发呆，抬头看见许文轩望着自己笑。
“许哥还有什么事吗？先说好，我是真没东西了。”
“嗳，不是要你的东西，”许文轩那个“嗳”说得有点拖声拖调，非常具有他的许氏风格，好听但不做作，“我是想拜托洪昼兄弟一点事，你今天让我大大地遗憾了，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啊？”
洪昼有点蒙，不卖东西，就要补偿买家？12315也不会首例这种投诉吧？
但他还是点点头，“你说，如果我办得到，一定想办法安慰你受伤的心灵。”
许文轩哈哈大笑，“洪昼兄弟，你真有趣，好办得很。”
他顿了顿说，“你可能也听出来了，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日本华侨，这也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回国，人生地不熟的，想请洪昼兄弟作陪，带我去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得，可以吗？”
“你是日本人？”
洪昼有点吃惊，这以后流利的普通话，除了有些个人特色的口音，完全听不出一点日本腔调。
“哎，”这哎字又是拐了几个弯，带着否定和不赞同的意味，“我可不是日本人，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家祖是军阀混战的时期，为了躲避战乱才迁往日本的，后来新中国成立后一直想回国，还没来得及，又赶上了特殊时期，就一直耽搁下来，我这次回来，一是为了给老父亲找几样可以安慰他的东西，二来，就是想选一个合适的地方，迁居回国，在国内投资，为国家做点贡献，毕竟落叶归根，不仅是我，也是我父亲最大的心愿。”
这话一出，黄老板“啪”地一拍大腿，赞道，“我就喜欢你们这种爱国人士，不像有些人，削尖脑袋就想往国外跑，总觉得外国的月亮都比自己国家的圆似的。”
洪昼听到他是日本人时，急剧下降的好感，无形中又缓缓拉起了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