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人像谜
齐氏集团有很多部门和分公司,比如游戏开发,几乎彻夜灯火通明,上夜班的人很多。
洪昼完全没有走在领导身后的觉悟,毕竟以前他也是身份极贵,万人之上,走哪儿都前呼后拥。
两人并肩而行,好在晚上人不多,认识洪昼的人更少,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是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总裁电梯和员工电梯,几乎同时抵达,下夜班的老刘从电梯中出来,刚叫了声,“齐董。”
便被跟着出来的洪昼,惊掉了下巴。
洪昼愉快地用拎着塑料袋的右手,朝他挥了挥。
老刘从那透明的袋子里,赫然看见衣物,张大了嘴巴,被轰得外焦里嫩,还没等他脑补完一万字潜规则小作文,洪昼已上了齐怀瑜的宾利。
老刘从齐怀瑜扫过的冰冷目光中,后知后觉地体会到,“敢多言者,杀无赦!”
洪昼坐在副驾驶座,扭头望向窗外,“看来齐董不太平易近人啊。”
齐怀瑜听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有种想后悔,想把“请你吃饭”这句话,收回去的冲动。
齐怀瑜带他去的是附近的商务酒楼,包间很大,装潢奢华,墙壁都是欧式风格,古朴典雅,红木桌旁摆放着红木嵌真皮的座椅,显得气派又不乏沉稳。
服务生端上菜单,洪昼点了一份牛排套餐和红酒。
齐怀瑜要了份一样的,然后在洪昼的目光下,淡淡说了句,“节约时间。”
洪昼一脸的一言难尽,“难怪你能赚那么多钱。”
等到服务生出去后,洪昼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又凑近闻了闻,嫌弃地说,“假的。”
齐怀瑜有点想去看他在状元巷的旧居了,什么样的成长经历,才能养出这么挑剔的人,又想到若不是父母早亡,经历过艰难,此人估计还能更挑剔。
齐怀瑜想起他承认过那幅康熙的字,是他造的赝品,又为之气结,“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如果时间够,你能把那件赝品,作伪到我看不出来?”
洪昼切牛排的手一顿,抬眼警惕地看着齐怀瑜。
齐怀瑜明显感受到了洪昼此时的眼神,前一刻还是对食物的满足,一听说赝品,眼睛里立刻全是“不会还你钱”的坚决。
那模样,像极了护食的猫,只差龇牙了。
齐怀瑜无奈地说,“不要你还钱,就当是良好公民,不搭建违章建筑的补偿赔款。”
一听这话,洪昼立即给了他尽释前嫌的笑,咽下嘴里的牛肉,“那你要先说是怎么看出来的。”
齐怀瑜坦白,“我没看出来。”
“那你怎么确定是赝品?”
齐怀瑜年纪虽不大,却掌管齐氏多年,本该有无数种说法糊弄过去,却偏偏实话实说,“我只是单纯地不相信你。”
洪昼:“……”
然后他愤愤道,“我不值得信任?”
齐怀瑜露出心照不宣的假笑,安抚似地说,“不过作伪手段确实高明,我明知是假,但没看出来,所以想请教一下。”
洪昼大约是把这句话,当作是表扬和佩服了,有点得意地说,“因为那洒金纸,货真价实是清代宫里用的,我在那堆遗物里翻到的,你就算拿去检测,也不能说是赝品。字画作伪,一方面是本身的内容作伪,摹、临、防、造、代,这一般人都懂,但看不看得出就是眼力问题,另一方面是题跋、印鉴上做文章,还有就是装裱,我为了这幅字,套用了同代的书画,将画芯揭下,根据原画芯大小制作了这幅字,将之套装入老旧装裱中,这样一来,字本身的载体、装裱,都是古旧作品,无论你用什么检测,都只能得出两百多年的年份。”
齐怀瑜不由叹服,“你还真舍得花本钱。”
“那可不,我是良心商人,所以你不亏。”
齐怀瑜几乎被他气笑,这人当着冤大头的面,一个劲说人家不亏,上当也很值,真是比最无赖的无赖还为之惊叹。
齐怀瑜很体贴地说,“让你破费了。”
要不是他的笑太冷,估计洪昼还能更无赖地回一句,“应该的。”
“字也是你写的?为何学康熙的字?康熙比不上二王,颜柳,甚至也没有他自己推崇备至的董其昌好,他的字值钱,只是因为帝王身份带来的加成,但你不一样,你能将他的字迹模仿到如此程度,必定经过苦练,为何练他的字?”
为什么?洪昼心道,自然是因为方便和拍马屁需要啊。
对于朝代而言,帝王的喜好,会推动官员和百姓的追捧,“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便是这个道理。
康熙推崇董其昌,从而使得学董之势,在整个康熙朝兴盛不衰,皇子皇孙更是由学董,到学康熙字体,意为“追比圣贤”,此举若是出于旁人,会是忌讳,但皇子皇孙却能博得康熙更大的喜爱,毕竟天底下的父亲、祖父,都更喜爱像自己的儿子、孙子。
积年累月下来,在书法上天赋极高的他,自然将康熙的风格,学到神形兼备。
但这又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于是他说,”康熙的字值钱啊,二十几个字,能卖二百三十万,十万一个啊。”
他还气死人不赔命的说,“可惜了,要不是我单纯易骗,就不会被你诈出来了。”
齐怀瑜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偏头瞥了他一眼。
疾驰而过的车灯,将洪昼的脸照得明明灭灭,但那双眼睛,却流露出……伤感?
齐怀瑜忽然有种不真实的违和感,这人用最恶劣的手段骗人钱财,却没有半分的贪婪,作为下属,对自己既不阿谀,也不谄媚,坦坦荡荡,而且,明明该得意骗倒了自己的时候,却不合时宜的伤感?这人就像谜一样,让人费解。
齐怀瑜忽然问,“你在齐氏的时候是程序员?”
要不是他相信谢锐的能力,纠正道,”离开前,正要升副组长。”
“你看着不像技术宅。”
洪昼漫不经心地回答,“所以我辞职了。”
齐怀瑜竟觉得他的选择无比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