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条件

    齐怀瑜听洪昼问自己找宝藏的目的，他沉默片刻，才说，“我知道此事是在三个月前，其实在此之前，我祖父，我父亲都在尽力收集散落在国外和民间的文物，我一直以为这是爱好，后来我才知道，不止爱好，而是赎罪，你能理解吗？”

    洪昼没吭声，他坐姿放松，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臂，一只手端起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杯，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学着齐怀瑜方才的动作，在桌上轻轻敲打，既像在为齐怀瑜的故事打着节拍，又像是一种思索时的情绪缓解。

    “虽然齐衡留下过关于大火的起因，但他的确是悔恨了一生，我想他没有留下明确的藏宝地址，不是怕被人发现，引来杀身之祸，而是那些被烧毁的珍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曾经犯下的错。也许他宁可那些带出来的珍宝，永远长眠地下，也不愿再让后人因此得到任何罪恶的利益。”

    齐怀瑜的目光停留在那只水培着绿萝的青花云龙罐上，目光柔和，语气却近乎冰冷，“你也是爱古董，懂古董的人，亲手碎掉一只，也许就会彻夜不眠，能想象自己亲手碎掉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吗？”

    洪昼的手指顿在半空之中。

    齐怀瑜停顿了好一阵，仿佛给他留下想象的时间，“宝藏是洪春山他们三人带出，但他们或者我们，都不该拥有，也不配拥有，它们回归该去的地方，博物馆。”

    洪昼心中一凛，他想过齐怀瑜会提出平分，甚至想过他会利用自己找到宝藏后，过河拆桥，唯独没想到他居然只是寻找，却不想据为己有。

    他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神情不变，只淡淡地问出一句话，“齐董，你觉得我作为洪家后人，不该有决定权吗？还是说我，该步洪春山后尘，再一次成为你齐家的进阶石？请原谅我会这样想，这么一大笔宝藏，捐献出去，应该能为你们齐家的事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获得极高的政治加分吧？”

    齐怀瑜讥讽的一笑，“我说了，齐家不配拥有这笔宝藏，当然我也无权剥夺你的权利，但如果找到，我愿以重金购回，甚至以你的名义捐赠，绝不反悔。”

    洪昼愕然，“你为什么这么做？”

    “齐衡已经愧对了洪春山，我不会让这份愧疚再成为我将来的遗憾，至于宝藏，它们是前人留给这个世界的馈赠，不属于个人，更不该藏于一隅，而是应该让所有人看到，何况，”他笑得耐人寻味，“这些宝藏里面，我相信必然有国宝级的宝贝，你想刑吗？”

    洪昼被他一席话说得无语，明明有火，却无处可发，因为齐怀瑜说得太坦诚，自己再去计较便显得和洪春山，齐衡，并无不同。

    齐怀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毕竟这么大的一笔宝藏，没人不想据为己有，也没人不担心会被他人给予，他脸上鄙夷的神情愈发浓了，补充道，“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先与你签订协议，不论找到与否，都可以先给你一笔补偿。”

    这时，洪昼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咚”“叮咚”连响两声，他低头看了一眼，唇角卷起一个诡异的笑。

    齐怀瑜疑惑的看着他。

    洪昼看了看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自言自语般地说，“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天啊。”

    “你说什么？”

    洪昼点开手机上的一个app，朝齐怀瑜扬了扬，“齐董，要不要一起先欣赏一场好戏？”

    齐怀瑜见他的样子不像玩笑，起身绕到他身旁，附身看去，两人头挨着头，形态似亲密无间，近得连呼吸都在彼此鼻尖，但齐怀瑜却全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他不禁愕然，“这是……你家？”

    打开的画面是一段监控视频，昏暗的阳台上，一个黑色身影正从阳台围栏上，轻巧落地，挂在入户花园里的鸟笼晃了几下，被惊醒的鹦鹉发出咕咕声，好在洪昼临走前已经将黑布罩下，看不见动静的鸟，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那人轻轻推开没有关严的阳台门，屋里一片黑暗，他拿着手机电筒四处照了照，确定屋里没人，小心地往里走，很快便消失在摄像头无法探测的之外。

    洪昼也若无其事地关了手机，好像那不是他家，只是刷到的一个无趣的小视频。

    齐怀瑜倒是吃了一惊，“你不报警？”

    “报警最多只能抓住一个入室盗窃的贼，哪有让他无功而返来得有趣。”

    齐怀瑜问，“你知道是谁？”

    洪昼含笑看着他，“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齐怀瑜不禁有些恼怒，站直了身体，迎着洪昼微微扬起的脸，他低头看向洪昼，没有一丝玩笑，阴沉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会用这种龌龊的手段？”

    洪昼方才就觉得他不经激了，此时更起了逗他的心思，“齐董，是不是没有人敢轻易怀疑你？所以你才这么地……容易觉得被冒犯？”

    齐怀瑜的眉头轻轻一皱，“哼”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的那一刹那，又成了那个，理智而不可冒犯的齐董。

    洪昼也不想真把人惹怒，叹了口气，“齐董啊，你忘了我为什么来找你了，我说，因为你的忠告灵验了。你上午才对我说，到公司上班对我更安全，下午就有人在跟踪我。”

    “所以你故意到我这里来，给他留出时间找想要的东西？”

    “不错，想必齐董的消息比我更灵通，你听说了有人在找我吧？”

    齐怀瑜却摇头，“不，我只知道有人在找玉版十三行，但既然清内府明确记载了它毁于乾清宫大火，那么，还有谁会找呢？”

    “不是你，不是我，”洪昼蹙眉，忽然他想起一人，“我大概能猜出是谁了。”

    齐怀瑜不语，洪昼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与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

    他调侃道，“齐董的同宗同源，怕是万里寻亲来了。”

    然后，他立即感受到来自齐怀瑜的一记眼刀，“林诗咏与我齐家早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