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柄剑
他们说，顾朝山读书读傻了。
母亲烧光了儿子的小说。
父亲砍断了儿子的木剑。
院子里噼啪的明火在儿子眼里好像恶鬼一样，吞噬了他的一切。
白汽旋旋绕绕，光芒盖在了顾朝山的脸上。
一颗火星蹦出，点在了他稚嫩的脸上。
在左眉留下了一道斜切的疤痕。
顾朝山失去了他的一切。
父母买来了文具，教辅，书卷，资料，一声声谆谆教诲。
高三了，不该这样浑浑噩噩了。
请假半月的顾朝山再次踏进了学校。
阳光正好。
秋日的凄凉破败，体现在风里，顾朝山满面愁容的脸上。
这里的一切，读书声，嬉笑声，粉刷声，总是黑白。
少年望着窗外，两栋教学楼中延伸交错的电线。
偶尔一两只鸟儿经过，轻轻的。
外面的人应该听到婉转的啼鸣吧……
顾朝山这样想着，竟不如一只喜鹊潇洒自在。
“出去！”
教外语的老师怒敲桌板。
不得不说，跟老师处在同一位置就是得天独厚。
堂下有人因声惊愕，有人笑容玩味，有人默默注视……
顾朝山把倾倒在桌上的粉笔收好放在讲桌，随后施施然搬起桌凳，门口的同学为其开门，他看了一眼开门的女生，勉强笑了笑，而后出了教室。
他的桌兜空无一物，轻的很。
课桌靠走廊，一株枣树枝丫探头而过，红透了的枣果在三楼摇曳。
顾朝山就坐在这了。
一连半月，少年还在走廊里。
这日。
小麦新穗霜打过了的蔫了，天气骤冷。
教室里生起了炭炉。
老师将要叫顾朝山进去……
顾朝山在睡觉。
在冷风里，天阴欲雨时，他沉沉睡去了。
大枣树的叶子脱落殆尽，连颗枣儿也无。顾朝山右手横在桌上枕着，左手牢牢拽住枣树枝丫。
一丝晶莹的液体长长坠落，似是做了个好梦。
梦里有一剑御走三万里的剑仙；有张口一吐，大风起兮云飞扬；有人挥袖道术万千，一掌打落擎天柱……
浑浑，雾雾。
顾朝山梦呓道:“我什么也没有了……”我曾经也有诡奇的话本小说，天马行空的幻想……
我有一把破烂木剑，它有的，它没了……
世上真无仙否？！
老师开合了几次的唇，还是拉上了门把手。
他果如校长所言，读小说入了魔。
世上怎会有仙呢？
“世上真有仙耶！”
此时天际雷声轰隆，虚无中有一条大鱼缓缓游出，其身之大，恍若遮天盖地。
顾朝山听到了煌煌清音。
随后他便睁开了眼。
看见了那株歪脖子枣树，光秃秃的树冠下，那三楼的少年。
那是顾朝山。
咦？顾朝山
少年如冷水浇头，立时清醒。
我在哪？
“我在做梦！”
顾朝山在空中见到自己在睡觉，自知此身在天中，遂觉是梦，是在做梦吧，大概是吧。
转念一想，顾朝山定睛看了看自己略显虚浮的手掌，衣服，定定朝着一个地方看，甚至可以透过身体看到有青苗露出的大地。
“这难道就是书中所言，灵魂出窍么？”
少年突然兴奋了起来。
这个梦真好。
乌云实在是承受不了自己的体重，总算飘起来了小雨。
小雨如丝，穿过顾朝山的身体，以及探出的掌心，斜斜落下。
真神奇呵！
正当顾朝山出神感叹之际，更多像他一样的“人”飘了上来。
这些飘上来的魂灵不如顾朝山凝实，而且多是迷茫之态，睡眼惺忪。
令顾朝山肝胆欲裂的是，他亲眼目睹了一条魂灵像是嗦螺肉一样从五楼飘了出来。
那位同学桌椅也在走廊里，他的魂灵被秋风一带，给吸了出来。
跟大部分魂灵一样，往上飞，往上飞。
独顾朝山伫立在半空未动。
面色难看的少年抬头。
数百魂灵朝圣一般飞往一张“o”型的嘴。
恰好一阵风，顾朝山没抗拒风力，顺着风飘到了更远处。
“是一条大鱼！”
“鱼要吃了我的灵魂！”
“我要死了。”
鱼嘴往里一收，顾朝山也感受到了那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
这一刻，一直想修仙问道的顾朝山觉得命比修道重要。
都要死了还修个屁的仙！
保命要紧啊。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除了顾朝山，其他魂灵全坠落下去。
大鱼打了一个喷嚏。
一道剑影自鱼嘴中闪出，咻的一下占据了顾朝山的躯体。
“呵……”
顾朝山暗骂出声:“奶奶的，什么鬼东西，动你家爷爷的肉身。”
顾朝山虚幻的脚掌在空中踩了踩，自顾自点了点头，而后飞快跑到自家躯体上。
然后学着那道白光，钻入身体里去。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今天中午吃啥？”
“刚才英语课睡得老香了。”
“数学课跟催眠曲一样，我呼呼大睡，睡的是灵魂出窍，太舒服了。”
……
顾朝山睁开眼睛，不管旁的异样，看笑话般的眼神。
他感觉自己的听力有点牛逼。
整栋楼的声音只要他想，集中精神就能听得到。
比如六楼女厕所的哗啦声。
比如一楼主任办公室里的猫叫。
“呜……”
顾朝山听见了一声古怪的叫声。
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的视力也好的没边。
他看到三百米外的柳树上的一根柳枝缺了个口。
抬头一看，果然，顾朝山看见了那头虚幻的大鱼。
那道像狗的半声呜咽加上黄鼠狼的尖细声的“呜”叫，正是这条令顾朝山心跳如擂鼓的大鱼发出的。
这等惊异的变化，绝对是那只闪进自己身体里的白影的功效。
“我是天命之子！”
顾朝山大喊一声。
走廊里的人，教室里的人，刚来教室的老师，全注视着走廊里那面色潮红，傻缺一样脸色的少年，哄堂大笑。
老师压下声音。
关上门窗，上课。
顾朝山静下了心，他想着小说里的做法，闭上眼睛，观想自己的身体。
脑海中先出现了他的躯干，然后到毛孔，五脏六腑，而后是一片虚无。
这一处，正在脐下三寸。
是丹田。
气海。
顾朝山精神大振。
他往上看去。
是自己的大脑，继续深观之下，又是一片虚无中，一点灵光迸出。
这里是一处白茫茫的地界，在两眉之间，道家所言泥丸宫所在。
一身灵识所在。
这里有那道大放光明的白影，是一柄无柄的剑。
此剑通体玉白，白气源源不断的环绕其上。
顾朝山激动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金手指。
一丝丝金气自泥丸宫中拔出，而后吸进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