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 章 狂乱
门上小厮来报，月牙与香菊偷摸从狗洞钻出府去，被抓了个正着。
桃花气结，揪着两丫头的耳朵，一人赏了一顿竹篾子。
两人已是半大丫头，正是叛逆得紧。
香菊倒是不敢说什么，月牙则小脸气得通红。
她心里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姐姐还如小时一样揪过来就打屁股，实在是太不尊重自己了！
况且还有那么些小厮边看边笑，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板着脸嚷嚷道：“先前在上京就把我天天关在家中，现下回了老家，还要在这破宅子里写那些破字，本小姐又不是犯人，这破牢房谁爱待谁待，本小姐要去找李二妮她们玩！”
桃花恨得直拧她的嘴：“你还真好意思说，叫你写字你就往茅厕跑，让你绣花说手疼，练个琴嫌琴弦剌手，画个画倒涂得满手颜色，还本小姐，本小姐，哪家小姐像你这么粗鲁顽劣，你这脑壳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月牙见姐姐当众揭了她的短，那个叫木箬的小厮还龇牙笑得那么欢，显摆他牙齿又白又整齐吗？
她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牛犊，鼓着腮倒退两步，鼻子里喘着粗气。
桃花见状忙闪身，唯恐她冲上来撞到自己的肚子。
不料月牙却顿了顿脚，朝着那几个笑得灿烂的小厮冲了过去，一头将一个高个子小子拱倒在地。
疼得那小子捂着肚子不住地哎呦。
月牙红着脸一溜烟跑远了。
桃花呆立风中缭乱不已，这小妮子敢情是情窦初开了？
还未等她细想，忽地一阵剧痛自天灵盖袭来，仿若一只大锤狠狠锤在头顶。
她不禁捂头跌坐在地，还未等缓过气来，又觉体内五脏激痛，腹内若被万支钢针刺穿，绵密的痛感一波一波，直疼得她面色青白，双眼一翻，立时昏死过去。
众仆惊呆了，等缓过神来，有那机灵的小厮已经向佟氏房中跑去。
香菊在后面急得直跳脚：“这傻蛋，快回来，快去找大夫，夫人去外头上香了，！”
几人方才反应过来，佟氏一大早便带了几个女眷去庙里烧香还愿去了。
众人心中慌乱无主，赶忙七手八脚将桃花抬回房内。
此时桃花已是痛得蜷成一团，面上挂着豆大的汗珠，口唇青紫，竟是直倒气的模样！
几个丫鬟围着她放声大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月牙悔之不及，揪着桃花的衣裳，哭得声嘶力竭。
桃花忽地睁开眼睛，目光发直，面色狰狞，口中嚷道：“拿刀、拿剪子、烧滚油，快、快……”
房内之人都唬得目瞪口呆。
杜嬷嬷快步走了进来，见桃花开始用手抠自己的眼睛，赶忙爬上床去，伏在她身上，压着她的双手，一叠声叫人拿了绳索来，将她手足缚住。
杜嬷嬷到底年长见识多，她忙让人去端了一碗清水来，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将筷子往那碗里一插，竟是直直立住。
她倒抽一口冷气，赶忙遣了丫鬟去庙里找法师。
不料忽见一男子推门疾步走了进来，直奔床榻。
她刚想呵斥，待见到那男子的脸，便收了声。
那人正是秦怀瑜。
他这日自清晨便觉心神不宁，匆忙做完手头的事便往家里赶。
半路遇着急急慌慌的小厮，才知道桃花出了事情。
他也顾不得下人异样的眼神，只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桃花此刻手指大张，指尖内扣，指甲内犹有血肉，双颊已被自己抠出数条血痕。
秦怀瑜肝胆俱颤，一手扶住自己手腕，往她腕间一搭，只觉她的脉象杂乱不堪，忽而快如洪涛，忽而细若游丝。
他心中一沉，想起一事来。
他猛起身，将桃花抱在怀中，杜嬷嬷刚想制止，却被他眼神凌厉地制止住了。
月牙扯着桃花的衣裳不撒手，秦怀瑜目光定定看了她一眼，自她手中扯回衣角，微一颔首，转身疾步往外走去。
杜嬷嬷眼睁睁看着他将桃花抱上马车，随即驾车迅速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佟氏携着殷云璃等人正坐在马车上，忽见迎面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城外狂奔而去。
心中惊诧不已，忙喝住车夫，几人伸出头往外看去。
那马车后尘土飞扬，瞬间便冲出几里之外。
佟氏面色不定，问三姨娘道：“那李老婆子做事可稳妥？”
三姨娘忙点头：“太太放心，那几个魇鬼已经到位，今日她便在家做法，估摸着这会子应已经成事了！”
佟夫人点点头：“可不能留下什么痕迹！”
殷云璃忙道：“母亲放心，便是官府来查都查不到咱们头上，况且妇人怀孕本就凶险，不管是死了还是残了，咱们只说她自个胎气不好，她家人刚脱了罪，估计这会也不敢十分大闹！”
佟夫人默然，心里还有些心疼那个孩子。
三姨娘忙悄摸地对佟氏说：“太太别愁，前儿我悄悄问了李婶，她说咱们少爷明年登科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登了皇榜，好姻缘自然就来了！”
佟氏此刻心方放开些。
秦怀瑜驾车出了城，又绕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在一片人烟稀少的谷中停下来。
山谷中遍是枯草衰杨，只不远处几间竹篱茅舍，屋前几陇花田，几只狸花猫趴在房前晒太阳。
他跳下马车，赶忙将桃花抱下马车。
只见她全身瘫软，鼻中气息若有若无。
他心中焦急，忙高声冲着房内喊道：“康师傅……康师傅……”
没人回应，他快步走近门口，只见门上拴着藤条，心中一凉。
他思索片刻，将桃花轻轻放下，长腿一迈，走进那片秋冬季节依旧灿烂盛开的花田中。
随手揪下几把花。
“住手！你这个孽徒！”一个干瘦的老头忽地自屋后绕了出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窜至花田中，扯着秦怀瑜的衣裳气得胡子直颤：“我今儿一大早便算出要有个祸根要来，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个混小子！”
他心疼地捧起被秦怀瑜揪下的花朵，破口大骂：“老夫费劲心血才培育出这几朵扶桑花，你说扯便扯了？”
他鼓着嘴道：“赶紧把那个死魂灵带走，别想叫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