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侯府来人
门外站着一群身着仆役服的男女。
领头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妈妈，溜肩长颈，穿着瓦灰色长衫。
她头发梳得溜光水滑，头顶挽着一个盘丝髻，外包着枣红色绢布。
她见屋内走出两个人来，立即眼神锐利地扫视过去。
见其中一名女子穿着银白襦裙，黑鸦鸦的秀发只简单挽了个单螺髻，斜插着一支素白银簪，一点粉黛未施，却肤若凝脂。
便知是自己今日要接的小姐。
她叉手道了个万福，便开口道：“小姐，侯爷今日遣奴婢来接您回府！”
桃花目光清冷：“妈妈是哪个侯府的奴婢，我们这里是民宅，并无小姐少爷的，妈妈走错了地儿！”
“奴婢得罪了，若是小姐名为桃花，便是奴婢们要接的人！”
“咱家侯爷尊姓郑，奴婢姓杜，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那老妈妈不慌不张地说道。
桃花袖子一甩：“杜妈妈还是请回吧，小女只是一介平民，不敢高攀侯府的门第。”
说完，她扯了一下殷文诤，回身便欲关门。
杜妈妈又福了一下，语调平平地说道：“若是小姐还与侯爷怄着气，咱们便在门口等，什么时候小姐气消了，咱们再回府！”
文诤诧异地盯着她，见桃花一脸气恼的样子，想问又不敢问。
观砚在后头听了一字不落，他那张漏瓢嘴立即开始吧嗒：“看不出来啊，桃花姑娘深藏不露啊，这郑侯爷和你啥关系啊？”
桃花剜了他一眼，自顾自进了屋子。
观砚虚着眼趴门缝看了半晌，外面那些仆妇们皆垂手站立，鸦雀无声。
他小声对月牙说道：“乖乖，这几个人站得跟那泥塑木雕似的，这要站到半夜不得吓死几个胆小的！”
月牙鼓了鼓嘴巴，小声道：“待我捉几只毛虫丢他们身上，看他们还站不站的住！”
桃花气恼地坐在堂上，一声也不吭。
文诤看了她半晌，忽地笑了一声：“你还是得想个法子，那几人久立在门口，亦无饮食，饿倒了几个，回头惹来了官司！”
“他们自己爱站与别人有什么相干！”桃花气鼓鼓说道。
“嘴上说的是不相干，人倒在你门口，那官府的人不得找着你的麻烦？”
“那进了衙门，又要录供，又要听讯，弄不好还要打板子，遇着那糊涂官儿，还得进狱里坐上几日！”
“若你进去了，我必是要跟了去的，到时只观砚还能照顾月牙两日，那观砚连磨个墨都跟慌脚鸡似的，让他管家不得烧了屋梁？”
文诤唇边含笑，眼中光华闪动。
在外头站着的观砚忽地打了个喷嚏。
桃花莞尔一笑，嗔道：“谁要观砚那楞头鹅管家！难不成在这京中我便没了熟人？”
那观砚走进门来，只咕嘟着嘴，拧个脖子，头扬得高高的，眼神斜睨着。
文诤见他姿势怪异，心觉诧异，忙问道：“你可是昨晚上头枕高了，失了枕？”
他从鼻子里哼了两声。
桃花看着他好笑，也忙问道：“那门外之人走了没？”
他又哼哼叽叽说了句：“那群楞头鹅还搁门口站着呢！”
桃花与文诤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此时又有人叩门。
月牙开门，只见一个穿着茶白色锦袍，头戴银冠的高个子男人站在门口。
月牙一时看呆了，这个人长得和俊哥哥一样好看。
那男人温和地对着月牙说道：“桃花姑娘在家吗？”
那笑容仿若冬日暖阳般，难怪狄氏一眼便沦陷了。
郑世安静静地看着桃花，穿过她仿佛又看到了水边那个俏皮的少女。
桃花微低着头，也不吱声。
文诤见气氛怪异，拱手朝郑世安作了个揖！
“不知大人找朱姑娘有何要事？”
郑世安眼神转向殷文诤，见其文质彬彬，姿容俊秀，站立在女儿身边，仿若一对神仙眷侣。
他不禁心旌摇曳。
“桃花，为父来晚了！”他眼角微红。
桃花忽地转身进到屋内，将门一关，趴在床上，泪水瞬间濡湿了绸被。
郑世安脸上满是愧疚，他手伸在半空，久久未说出话来。
殷文诤见此情形，忙将郑世安引进内堂，使观砚泡了茶来。
“伯父，小侄虽不知事情原委，然现下桃花心内仍有芥蒂，无论伯父此刻想做些什么，还需容她慢慢打开心结，不可操之过急！”文诤也猜着了三四分，他忙劝郑世安道。
“唉！”郑世安长长叹了口气道，“郑某这一生于家国无益，上不能治国，下不能齐家，连妻女都无法顾全，苟活于世，不过一行尸走肉耳！”
“伯父不必妄自菲薄，岂不闻天不得时，则日月无光，地不得时，则草木不生。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时运不通时，惟藏愚守拙，安时随分，何必纠结于家国之事？”
桃花在屋内听着他两个在外厢掉书袋子，又觉好笑，心内十分悲苦便减了三分。
郑世安走后，殷文诤心内悲喜交加。
他未曾在意过桃花的身份。
她是朱屠户的女儿也好，是郑侯爷的千金也罢。
他心悦的是这个勇敢坚强的姑娘。
他决意此生，任弱水三千，只取此一瓢。
然而父母对桃花误会颇深。
他心地纯良，只认为父母是一叶障目，自己只要把事情据实汇报，父母必会理解。
他屡次乘着父母心情好时，欲提自己的想法，谁知母亲厌恶至极，根本不容他提起与桃花相关的一个字。
他还得知父母正在积极与京中权贵人家走动，要为他说亲。
他只得以科举为幌子，拖延父母说亲的进程。
表面上他日日早出晚归去书院读书。
实则内心焦灼异常。
如今得知桃花竟然是郑侯爷的千金。
那么父母应该是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吧！
至此，他便存了劝桃花回到侯府的心思！
晚上回家，他左思右想，长吁短叹，不知如何去劝解桃花。
这时观砚出了个主意：“那侯爷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没有早些接回桃花姑娘，咱们只要让她知道侯爷的苦衷不就好了吗？”
“咱们把郑侯爷的故事编成话本子，找那说书先生说给桃花姑娘听便是了！”
文诤双眼放光，喜不自禁地说道：“观砚，虽然你做事不稳当，这脑子转得还挺快！”
观砚不禁翻了个白眼，这话听得他窝心得很。
文诤不管他什么心思，竟是连觉也不睡了，连夜写话本子去了。
谁知他这一番好意，竟让那郑家成了京中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