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良宵
又交大暑时节，上京空气燥热不堪。
一大早桃花就热得受不了，她上身只外穿一件绿纻丝纹布半臂，下着清凉的轻容纱裙，依旧香汗不止。
“朱姑娘，小姐说今儿不学刺绣了，要去宁御史家看戏去。”小丫鬟跑来回报。
桃花无奈地摇摇头，宣威将军府小姐冯宝妤瞧上了京中梨花班的名角关小满，关小满不管去哪个王公贵族家唱戏，她都能扯上些关系，去人家蹭戏去。
冯宝妤不在家也好，她原本打算午后走一趟修仁堂，如此倒能早去早回了。
桃花自去年冬与殷家众人分手后，跟着娘一路找到了宣威将军府，幸亏将军府白夫人仍念着旧情，将母女三人收留府上。
桃花一手出色的刺绣活被白夫人看中，请了她指导冯宝妤的女红。
这冯宝妤学女红，十日倒有四五日要去晒网，白夫人也不拘着她，只由她去了。
桃花这半年每月都会带娘去修仁堂看诊抓药，孙大夫确实是杏林圣手，娘服了他的药，身体也是见轻快了许多。
秦怀瑜每月固定几天会在修仁堂坐诊，桃花打听着他坐诊的日子，刻意避开。
然虽未见人，她却听了一些闲言碎语在耳朵里。
原来，秦怀瑜长相俊朗，脾气极好，颇受小娘子们的青睐。
有些抱着想法的就四处去打听，听了一言半句的就聚在一起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秦医师几月前刚娶了新妇！”一名身材滚圆的丫头跟身边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娘子说道。
“啊！真的吗？”其中一个长颈削肩的小娘子满脸心碎的表情。
其余几人也是捶胸顿足满脸懊恼。
“他家娘子长什么样子？”那名小娘子仍抱有一丝幻想。
倘若秦医师的娘子貌若无盐，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听说他那娘子是先怀了孩子后进门的！”那胖丫头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是个乡下来的暴发户，那种人家的小娘子心机得很，说不定就是用了什么手段缠上了秦医师！”
“就是，乡下来的又没有家教的，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几人轻蔑地说道。
桃花心中暗笑，没想到殷大小姐也有被人嫌弃成乡下丫头的一日。
“我还听说啊，秦医师一点都不喜他这娘子，据说新婚到现在，碰都没碰新娘子呢！”胖丫头一脸神秘。
“这人家夫妻床笫之间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净嚼蛆。”一个眉眼俏丽的丫头鼻子里嗤了一声。
那胖丫头急了：“我表哥在他家修剪花木呢，他家下人全都知道这事！”
几人又小声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桃花已经抓好药准备离开了。
“快看，秦医师来了！”那胖丫头一声惊呼。
果然秦怀瑜正自外间迈进门来，那几个小娘子脸都红了，俱含羞带怯地盯着他望。
桃花避无可避，只得迎了上去，落落大方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秦医师，好久不见！”
秦怀瑜有一霎的愣神，转瞬就恢复了和煦的表情，嘴边噙着一丝微笑：“朱姑娘，好久不见，你娘的身子怎么样了？”
正在开方子的孙相藐大夫忽地停了一下笔，叹口气，微微摇头。
不知道是谁，三回来倒有两回要跟他讨论这小娘子母亲的医案。
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嘱咐他把好药材低价卖给这小娘子，自己补差价。
孙大夫对面的那名病患见他摇头叹气，唬得心里跟拨浪鼓一样乱跳：“孙大夫，我是不是无药可医了？”
“不是不是，老夫年龄大了，眼花了，要摇摇头才能看清楚字！”
“我老啦，这年轻人的心思是琢磨不透喽！”孙大夫又摇了摇头。
那病患听得云里雾里，直点头称是。
桃花笑了笑：“秦医师挂心了，我娘身子暂无大碍，只早晚还咳嗽两声，还多亏了孙大夫！”
孙相邈又干咳了两声。
秦怀瑜半年未见她，她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原先丰腴的面颊也清减了不少，更显得杏眼樱唇，翠眉玉肤，只眉间还留有一丝淡淡的哀怨。
他声音有些干涩：“那就好，朱姑娘若有用得着秦某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初一、初九在这里坐诊。”
桃花已经感觉到了那几个小娘子如刀一般的眼神，赶忙告辞，疾步离了此地。
再晚些，那几个丫头非活吃了她不可。
秦怀瑜在修仁堂磨蹭到掌灯时分方才回了家，见房内灯火通明，一个娇小的身影映照在窗纱上。
他转身准备去书房。
“姑爷，您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小姐等你多时了。”绿萝恰自隔壁殷府处回来。
原来殷老爷夫妇上京来，买了两处连在一处的大宅子，西边给了秦怀瑜二口子居住，自己带着殷文诤住了东宅。
殷云璃听见两人说话，欢欢喜喜地推门出来，挽着秦怀瑜的手臂便拉着他往屋里走。
自从到了上京，殷云璃的姨夫安排了太医院擅长治神乱之症的御医给她瞧病。
这几月下来，她已经甚少发病了。
眼见腹中胎儿已是七月余，她跟医师打听了，七月后只需小心些便可以行房事了。
她这几日便常抱着秦怀瑜的臂膀磨磨蹭蹭，秦怀瑜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只想法子躲着她罢了。
屋内已备下一桌子酒菜，秦怀瑜坐下吃了几口菜，没有动酒。
殷云璃心里有些着急，她特意寻了提兴的药酒，若是他不喝，只怕今晚又成不了了。
她素手端起酒杯，凑到他嘴边，娇滴滴地说道：“夫君，今晚正是良宵，你可必要饮了这杯酒才是！”
秦怀瑜一闻便知这酒里有门道，也不吱声，只握着殷云璃的手腕，面色淡然望着她。
殷云璃脚下一软，便要往他怀里扑。
秦怀瑜一把扶着她的腰，将她带到床上，盖上绸被，转身便要走。
殷云璃银牙咬碎，恨恨地说道：“你还记挂着那个小贱人是不是！”
秦怀瑜停下步子，淡淡地说道：“夫人腹中孩子要紧，以后日子还长着，不必急于一时。”
说完缓步走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