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赔礼
朱大海得知自己的猪将殷家少爷拱伤，先是唬了一跳。
这殷家在整个兖州都是首屈一指的富户，更别说江阳这个小地方，这里的佃农租种的田地，十亩倒有六七亩都是他家的。
况且他家与京中权贵也有着姻亲关系。
伤了殷公子的金体，把他全家都卖了，只怕还不够赔偿的呢！
然而等听了紫烟添油加醋说了那日的场景。
心中忽地生起了痴心妄想。
说不准那殷公子就看上他家桃花了，若是抬进门做了姨娘，那他朱家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先前那瘸腿相师说有泼天富贵要降临他家。
原来正应了这事！
他越想越美，恨不得此刻便做了殷公子的岳丈。
吕娘子见他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咧嘴傻笑，竟跟魔怔了一般。
不知他在盘算什么，只撇撇嘴，翻个白眼，也不理他。
朱大海忽地拉开吕娘子的螺钿首饰柜，也不管什么，伸手进去抓了一把钗环首饰。
吕娘子一眼瞥见他手中的碧玉钗金丝镯，惊得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去抢夺。
“你这个强盗、恶贼，快放下我的东西！”
朱大海高举着手中的首饰，冷笑道：“连人都是老子的，别说东西了，老子拿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成了强盗恶贼！”
吕娘子此时方知自己所托非人，只是悔之已晚。
朱大海不耐烦地将她推到榻上，抬脚走了。
“娘子、桃花、月牙！快看，爹给你们买什么回来了？”
朱大海踏进西边院子，高声喊道。
桃花娘心中纳闷，这人怎么转了性子。
桃花大致有数，这渣爹的态度变化肯定跟前日殷公子有关。
朱大海将手中一捧钗环首饰撂下，豪爽地对着桃花娘说道：“娘子瞧瞧，这些可比得你以前的那些首饰？”
桃花一眼便瞧出这些首饰都是前些日子戴在吕娘子身上的。
顿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脏女人戴过的，赶紧扔了！”
朱大海瞪大牛眼，正要呵斥，忽地想到自己还打算从她身上捞点好处。
便打着哈哈道：“若是这些东西入不了你们的眼，那便使些银两自个去买。”
说着便自怀中掏出十两银票，肉痛地递给桃花娘。
桃花娘迟疑地看了眼桃花，见桃花微微点头，便不客气地将银票掖了起来。
“爹想做什么？”桃花知道必有下文。
“桃花啊，我听说前个咱家猪拱了殷公子，咱们不得上门给人道个歉去！”朱大海搓着手谄笑道。
只要这个死丫头跟他一起去殷府，他便可以试探试探殷家的态度。
“哦？那爹是准备赔人家多少银子？”桃花一脸讥讽。
“人家殷家差那点银子吗？咱去就是道个歉，别让人笑话咱们不知礼数。”
桃花差点笑出声来，她爹的算盘打得只怕皇宫里的皇上都听见了。
朱大海见桃花笑了，以为她动了心，喜笑颜开道：“我这就去宰了圈里最肥的猪，送上一车猪肉给殷家！”
桃花闻言嘴里含着的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送猪肉给人道歉，爹还真是实诚！
明明就是不舍得再使银子买礼品罢了！
“好吧！”那就陪着他走一趟，看他是怎么碰上一鼻子灰的。
殷府门房的几个小厮看着大门前推着一车子猪肉的朱大海，皆面面相觑。
这个糙汉子口口声声说要见见自家少爷，说是赔礼道歉来了。
虽说自家老爷少爷还是白身，但是谁人不知道殷家富甲一方，少爷岂是这些泥腿子说见就能见的。
不过那糙汉子身边站着的小娘子倒是标致得很，说话也是和气有礼。
几人一合计，其中一位老成些的便上前询问两人。
待得知是糙汉子家的猪伤了少爷，那小厮变了脸。
“老爷太太恨得要死，你们居然自己找上门来！既如此，正好今日把账好好算算。”
几人面色不善地围住了朱大海和桃花，俱把袖子抹了上去。
“我们诚心上门道歉，你们怎么不讲理！”朱大海慌忙喊道，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按照自己算计好的走。
连殷家门都还没进，搞不好就要吃上一顿拳脚。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等等！”一个小厮跑出来制止道。
“赵管事吩咐，让这人将肉送进后厨！”
朱大海立时眉开眼笑。
只要殷家肯收礼物，这事便有点眉目。
那小厮领着两人围着府墙绕了一大圈，自东边一扇黑油木门进到府内。
一路分花拂柳，进了后院大厨房。
小厮指示朱大海将猪肉卸在后仓。
一进仓门，朱大海顿时愣住了，各色牛羊猪肉并一些鸡鸭鹅挂了满屋子。
朱大海瞧了瞧自己车上可怜的两扇猪肉，脸不禁红了起来。
桃花倒是面色如常，她自是见识过宫廷的御膳房。
眼前这个小仓库虽无法与宫中相比，但是落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奢靡之至了。
“果然是你！”一个身穿辎色外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双眼阴鸷盯着桃花，正是那日去桃花家接殷云诤的鹰钩鼻子管事。
“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找上门来了！”
朱大海见男人面色不善，赶紧拦在前面：“小女不懂事，得罪了管家大爷！今儿我们就是赔礼道歉来的！”
“这就是你们赔的礼？”那管事指着车上的猪肉，脸上肌肉抽了两下。
“是，啊！不是！”朱大海语无伦次道。
“不知这位管事大爷是否当得了府上的家？”桃花不卑不亢地问道。
那管事脸色不善：“当得如何，当不得又如何？”
“若是当得，烦请转告殷少爷，我们诚心上门道歉，还请他好好将养身体，”
“殷少爷之伤因我家而起，我们虽桑户蓬枢，却也是竭尽全力备下薄礼。”
“大爷们见识广博，瞧不上咱们的赔礼那是自然。”
桃花不急不迫道：“此举正是向贵府表达我们的歉意，只望能给殷少爷带来些许慰藉。”
“若是管事大爷当不得家，还得麻烦您禀报当家之人。”
那管事见她说话有条有理，心中不敢小觑。
略一沉吟道：“你们的心意我自会回禀老爷和少爷，老爷日理万机也没空见你们。”
“你们暂且留下二十两银子权当汤药钱，待我禀了老爷，若是不够再上门去取。”
“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朱大海差点跳了起来。
他本着攀大户的心思来的，没想到毛也没捞着，还要倒贴了二十两和一口大肥猪。
他心疼得嘴唇直哆嗦。
那管事脸猛地一拉：“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闹事的地儿吗？”
桃花见四周无人，知道这个管事的不过是找个由头敲上一笔罢了。
“伤人赔钱原是天经地义，管事大爷让爹留下二十两银子也是有理的！”桃花面上云淡风轻，只朗声道。
朱大海顿时眼睛瞪得铜钱大。
这死丫头竟然帮着外人割老子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