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画
瘸腿相师走南闯北，哪里就能被桃花一个小小的人吓到。
他也是有几样真本事在身上的，自桃花从菜市出来，他便瞅着她通身气度不凡，面相显贵。
打听到她家，知道是个屠户家的小娘子，便存心想哄些银两使使。
待瞧见朱大海，就知晓他是外强中干，贪心不足的性子。
便将些真话假话掺在一起，哄得朱大海把他当活菩萨看。
他捋了捋山羊胡子，笑眯眯道：“小娘子，你原本是贵极的命，但你家屋子现下风水不好，对你的运势有影响，恐一朝到顶便大祸临头！”
“放心，本大师帮你家调调，保证你顺顺利利，消灾避祸！”
桃花知道他是故弄玄虚，不怒反笑道：“敢问大师，何为贵？何为顶？”
“若论女子之贵，贵在其夫，而女子之巅，必是鸾凤和鸣！”瘸腿相师胸有成竹道。
“既如此，大师说的大祸又自何而来？”桃花又追问道。
瘸腿相师沉吟了一会，这个他倒真的看不出。
这些原本就是江湖术士的套路，不过想打个消灾避祸的幌子哄几两银子罢了。
只得干咳了几声，连说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大师连祸自何而来都看不出来，又如何为人消灾减祸，我看你分明就是个骗子！”
桃花话音刚落，朱大海牛眼一瞪，大喝道：“你怎么敢对大师不敬！史大师可是专程来点化咱家的！”
“大师既然不是骗子，那可能算出我爹有几个儿子，我又有几个兄妹？”桃花并未理会朱大海，仍笑问相师。
瘸腿相师早已从面相上看出朱大海实际命中无子。
倘若说出实话，只怕戳了别人的心窝子。
他故作高深道：“从面相上看，朱师傅命中子嗣艰难，目前家中虽只有一位千金，但是若经本大师调理，自然是能一举得子。”
他话没说完，桃花便哈哈一笑，朱大海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大师看差了！”
“我爹现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儿，我二娘肚子里还有一个。”
“若是我二娘将来生了弟弟，大师装神弄鬼一番，难不成就成了你的功劳？”
听着桃花讥讽的话，朱大海脸色铁青。
他原本心中对吕娘子的孩子就心存疑惑，他自是知道桃花并不是他亲生，但月牙肯定是他的种。
那为何大师未看出东屋肚子里的那个？
难不成是个小杂种？
想到这里，朱大海一张脸气得如怒金刚一般，推开院门直奔东屋而去。
瘸腿相师见捞不到好处，也灰溜溜地走了。
桃花和月牙出了家门，溜到东屋墙根，悄悄地听壁角。
只听屋内传出几个响亮的耳光声，接着便听到吕娘子尖叫声。
两人心中别提多解气了。
朱大海一脸怒意，进门不由分说便啪啪给了吕娘子几耳光。
吕娘子被打懵了，待反应过来，立即尖声哭叫道：“你今天又发什么疯！”
“朱大海，我现在就去官府告发你，你私藏朝廷钦犯家眷，我要叫你和那婆娘一起死！”吕娘子捂着脸，恨恨地盯着朱大海道。
朱大海冷哼了一声道：“贱人，我要是吃了官司，你和肚子里的杂种都不得活，我先就掐死了你！”
吕娘子心中一惊，她守寡的时候不老实，勾了好几个男人，怀了孩子，那几人都不承认是自己的。
她因听说朱大海娘子体弱多病，想来是活不了多久了的，便使了哄人的手段赖上了他。
不过，她笃定朱大海并不知晓她还有其他男人。
于是，她用力咬了下嘴唇，眼睛一眨，两串泪珠便挂在了腮上，又不经意地将胸口的衣服拉下些，露出半抹白腻的浑圆。
只见她满面泪光，柔弱地仰面对着朱大海泣道：“香娘原本仰慕官人英姿，敬官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方才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官人！”
“没想到，官人只听别人的闲言碎语，便将香娘想成那水性杨花的女子！”她假装低头痛哭，又将外裳拉下些。
朱大海只见着白生生的后颈及香肩在薄薄的纱衣间若隐若现，心中升腾起一股热浪，那股气便消退了少许。
只是抹不开面子，便气哄哄地坐在椅子上，也不吱声。
吕娘子见状，情知他已心动。
接着演道：“若是官人怀疑香娘的清白，香娘只好以死明志！”
说着头便要朝着桌腿撞去。
朱大海眼疾手快，立即拉住她，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颤声道：“我信，我信你还不成嘛！”
话未说完，抱着她便往榻上去了。
吕娘子看着在自己身上忙活的朱大海，心中咬牙切齿地骂道：“不知是那个兔崽子嚼的舌根子，被我查了出来，非打烂他的猪头不可!”
吕娘子又哄了几日朱大海，直把他哄得心回意转。
一边又悄悄打听了那日的光景，等听说是个瘸腿相师满口胡嚼，气得骂了几天娘。
想了个法子，买通个算命的和尚，让他在朱大海面前嚼了几句。
说什么，吕娘子肚中是朱家的贵子，日后必有大造化，只眼前西屋的阴人不祥，不可叫她冲克了之类的话。
因此朱大海只除了清晨杀猪进她们的院子，其他时间是一丝儿也不沾她们娘三，桃花她们倒也落了个清净。
这日，朱金陵并唐氏携了个鉴画师傅便往桃花家来了。
唐氏一进院子，立即皱起眉头，嫌弃地捂住鼻子。
心中暗自后悔，自己没事朝这满是猪骚味混合着血腥味的地儿钻做什么？
朱金陵想着沈南溪的画，倒也顾不上嫌弃，只大声喊着桃花的名字。
桃花将几人迎到堂屋，抹了几条干净的条凳安排三人坐下。
接着去烧水，拿了大碗泡了三碗茶端了上来。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没碰碗边。
朱金陵咳了一声，问了句桃花娘的身子，便直奔主题，提出要看看沈南溪的画。
桃花爽快地将画摊在桌上让他们看。
那鉴画师傅拿出个水晶镜子，一寸一寸地对着画查看。
唐氏则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桃花拉着家常。
当得知桃花娘拿出银子盖了新房子，结果被二房占了后，唐氏两眼瞪得老大。
“哎呦呦，竟然还有这等事情，老四是猪油蒙了心不成！”唐氏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
唐氏看了一眼朱金陵，朱金陵朝她努努嘴。
“桃花啊，你带我去会会你二娘，上回你爹娶亲，我和你二伯都上南边去了，还没捞到见见呢！”唐氏满脸假笑。
桃花望了望正在看画的两人，有些犹豫。
唐氏见状，忙道：“你别怕，有你二伯看着，这画丢不了！”
桃花这才带着唐氏至东屋，敲了敲门。
等了半晌，有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过来开门。
丫头一伸头，见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领着个俏丫头站在门口。
忙脆声问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情！”
唐氏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来看看我的好弟妹！”
“你等着！”丫头头又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吕娘子环佩叮当地来开门。
一见桃花，张嘴便要开骂。
唐氏抢上前去，吕娘子见一个周身穿着绫罗绸缎的胖妇人一脸不善站在门口。
知道这必是朱大海常提起的势利眼二嫂。
骂人的话顿时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