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行
日上东方，凉亭下，包罗朝着缓步前来的翩翩公子和蹦蹦跳跳的小七挥手。天空湛蓝，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分外耀眼，公子小白的绝尘之姿与小七的活泼可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相得益彰。
小七望着飞奔过来的包罗，兴奋地喊道：“漂亮姐姐，太好了，你真的跟我们一起上山了。”
“你家少爷已经答应带我一起上山了，不过小七，我现在是叫你家少爷公子小白呢，还是东方既白呀？”包罗笑着问道。
小七捂住小嘴跑到东方既白面前：“少爷，不是我说的。”
东方既白厉声道：“小七，回去之后罚你抄十遍的《千字文》，没抄完不准出门。”
“少爷，你杀了我吧……”
“姑娘叫我东方既白就行。”东方既白看着包罗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不解道，“姑娘这行李带的是否多了些。”
“你也不要叫我姑娘了，叫我包罗就行。这些都是我一大早搜刮了整条街买来的独门暗器和装备，剑川真是个好地方，这些暗器不仅价廉物美，有的还买一送一，一时没忍住买多了些，不过路上万一遇到什么歹人想要劫财劫色的，都用得着。”
“漂亮姐姐，这路上怕是遇不上歹人……”
“怎么可能，茶水铺小二说好多人都有去无回，肯定能遇上。”
“想必你的漂亮姐姐经常被劫，还是带上比较安心一些，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上路吧。”东方既白带着小七和包罗向远处的雪山走去。
三人沿着崎岖山道，一路林海松涛，红艳的马樱花在风中摇曳，美不胜收。小七高兴地跳跃着，不时地捧起一片落叶，欢快地吹着口哨。包罗则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行李，这些装备对她而言，不仅仅是财产，更是她旅程中的守护者。东方既白脚步悠闲地走在前面，不时欣赏着路边的风景。
前方忽然出现一片迷雾，在微风中缓缓移动，包罗突觉一阵晕眩，东方既白给包罗和小七服下一颗药丸：“这是山中的瘴气，如果不用解药会有致幻丧命的危险。”
三人走出瘴气来到湖边，只见水天辽阔，一艘渔船停靠在岸边，包罗看着风景似曾相识，仔细回想竟是东方既白画的《山口待渡图》，只是画中是夜色，如今在包罗眼前的是青天白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渡口边一位渔翁正在船上睡觉，小七上前喊醒船家：“船家快醒醒，我们三人要渡河。”
“我这船只渡有缘人。”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我们便是有缘人。”东方既白随口应道。
“原来是公子，不知公子是去世外桃源、别有洞天还是雪山入口？”
“雪山入口。”
“好，请上船。”
三人上船之后，船家也不用船桨，就用内力直接将船推到了江中心，小船在湍急的河中一直顺流而下，居然十分平稳。
包罗一直盯着船家，总觉得他有些诡异。
船家也将门缝大的小眼瞪大了盯着包罗，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小姑娘，你盯着我一个老头干啥里，那边的公子这么好看，你应该去盯他。”
“我就要盯着你，你不对劲。”
“我哪里不对劲了？我看是你不对劲。”
东方既白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禁一笑，将包罗喊到船的另一头：“包罗姑娘，快来看看这船外的景致，怕是错过了会此生抱憾。”
包罗走出船外，不禁被湖光山色俘获身心，只觉自己置身于一个与尘世隔绝的仙境中：“这里怕不是世外桃源？”
东方既白：“真正的世外桃源在那边，很多人第一步就选错了，去了世外桃源又有谁还愿意回这浊浊尘世。”
包罗顺着东方既白所指方向望去，远远看见一片桃花林，生长在溪水的两岸，长达几百步，中间没有别的树，花草鲜嫩美丽，飘落的桃花随着阳光纷纷散落湖中。包罗问道：“这就是船家刚说的世外桃源，那别有洞天又是哪里？”
“别有洞天是这里的避灾之所，轻易不示于外人，不过别有洞天与他处不同的是，洞内能看到洞外的情况，但是洞外之人却对洞内的人和事毫无察觉。”
“我们要去的雪山入口……”
还没等包罗在哪里三个字问出口，船家纵身跳入了湖中：“老夫就送到这里，接下去的路看天意了。”
小船突然像飞奔的快马顺流而下，一泻千里，三人都倒在了船内，待船靠岸时，东方既白将包罗扶起：“包罗姑娘，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刚刚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送命了，你们每次去海云阁都这么惊险吗？”
“是啊，如此才有趣，不是吗？”
包罗点了点头，发现不见了小七，“小七呢，怎么没看见小七？”
湖面中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漂亮姐姐，我在这里，水里好凉快。”
东方既白：“小七，你又调皮了，山下凉，快上岸去换衣服。”
小七从水中走了出来，拖泥带水地朝一间小屋跑去。包罗看着远处的巍峨雪山：“海云阁就在雪山上面吗？”
“没错，我们今夜先在前面的梅花小屋里住一晚。”
东方既白领着包罗向梅花小屋走去，蓝天白云伸手可及，一大片草原占据视野，广袤的草原上野花盛开，三三两两的牛羊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散步。包罗想起东方既白的另一幅画作，画中的雪山被水村山郭围绕，一弯湖水宁静地点缀其间，牛羊成群地在水边嬉戏。包罗不禁问道：“东方既白，你的画都是画的我们这一路上的风景？”
“是啊，你觉得这一路上风景如何？”
“美，美极了，不过我光顾着留心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了，都没好好欣赏一番。”
东方既白脚步一滞：“是吗，那我陪你好好欣赏一番再过去也不迟。”
“啊，不用，这风景再怎么看对我来说也没用，既不能增长功力还耽搁时间，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包罗姑娘，我不认同你的说法，对我来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无用的东西就是无用的东西，我只关注能够给我带来实际价值的事物。时间对我来说太宝贵了，我可不想把它浪费在无用的东西上。”
“何为无用，何为有用？就像我的画，虽然只有方寸之地，却能容纳世间万物，从无用中创造出美，让人们更加珍惜我们创造的世界，而刀剑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
“谁说刀剑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古今多少侠士剑客为国为民，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在我眼里，琴棋书画只不过是那些世家子无所事事的消遣罢了。”
“消遣？那你可知前朝有人曾凭一幅《千里江山图》就吓得周边小国不敢起兵，我们的月国国王谢帝最后一战时，凭借一曲《安魂》，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都城内的士兵开了城门。罢了，我不与你作这无谓的口舌之争，还是好好看看今日的风景，你只有看懂了这山河，才知道守护山河的意义。”
东方既白和包罗坐在岸边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天空变得越来越深邃，布满了橙色的云彩，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顿时水天湖光融为一体，却被湖边懒散嬉戏的牛羊划开一道界线。包罗看着眺望远方的东方既白，目光中满是温柔，想必他很爱眼前的世界。包罗想起北境的城墙上，哥哥也曾望着远方的大好山河出神，一次包罗问哥哥为什么发呆，哥哥说的话跟东方既白一模一样：只有看懂了山河，才知道守护山河的意义。
看着眼前的美景，包罗依然觉得东方既白那番大道理过于高深莫测，离她的世界太过遥远，就像师父经常说的，铸剑要有剑心，有了剑心铸出来的剑方能领悟剑意，成为剑客心中唯一的剑，可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铸剑师，能打造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就已经不错了。
在她的世界里，包子馒头能填饱肚子，衣服能保暖，铸剑能换来银子还能得到师父的夸奖，都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事，那些绝美的风景，悦耳的琴音看过听过就没有了，就像过眼云烟一般，并不值得她留恋。
湖中的翩翩公子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这么快就走了吗？不……”包罗还想多留一会，却被转身看到的日照雪山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在夕阳的映衬下，雪山的轮廓更加分明，仿佛银峰悬挂在天空中。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像是一件金色的披风覆盖在雪山上，整个世界变得宁静又神圣。
在这巍峨的雪山下，包罗顿觉自己微弱又渺小。还没等包罗反应过来，东方既白皱眉：“糟了，很快天就要黑了，我们得快些过去。”
包罗跟在东方既白身后，天色由青变黑，雪山下的气温也变得有些寒冷刺骨，只见前方两三点烛光在风中闪烁。小屋门前的竹影摇曳生姿，竹外一枝寒梅迎风而立。
东方既白叩了三下大门，叩门声一长两短，一位公子提着灯将门打开，小七拿着斗笠跟披风早已等在屋檐下，看到东方既白，将斗笠跟披风给东方既白，又将一个小暖炉给了包罗。
一位仙风道骨的公子开门将二人领进屋：“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我还以为你被冻死在路上了，正要派人去寻你，你们主仆二人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我不过是在河边多看了会风景，梅鹤子，你不至于这么担心吧。”
“也是，祸害遗千年，你可没那么容易就挂了。”梅鹤子摇着羽扇笑道。
东方既白冷冷道：“小七，去看看梅鹤子的鹤在哪，我们明天加餐。”
梅鹤子急道：“别别别，我服了行不行，要不是我那宝贝鹤喜欢你这个破地方，我才不愿意呆在这个小破屋子，你快点吃完，我还有事跟你说。”
梅鹤子走进里屋，包罗看着东方既白与梅鹤子两人互相斗嘴，甚是有趣，便问小七：“这个梅鹤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