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先天瘫痪
【桃源村】
谢素怡缓缓睁开眼睛,村长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谢素怡眼神中闪过不可思议,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突然又充满了担忧和急迫。
“我的孩子呢!他”谢素怡慢慢的拖着无力的身体坐了起来,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她似乎心里已经有了默认的答案。
她看着眼前看到的这个人,自己要是被他所救的话,孩子活下去的机会几乎为零。
“他很好,放心吧,刚吃饱,已经睡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村长责备的语气中藏着担忧。
“圣都的事,您都知道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谢素怡听到孩子还活着之后,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一连问出两个问题。
村长却慢悠悠的拿来面饼和水盏递给谢素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谢素怡接过面饼和水。
“这是我和你母亲相识的地方,那时候这里还只有一间小木屋,六年前我回到这里,种满了她生前最喜爱的桃花,奈何阴差阳错,来往商队把我这里当成是驿站,再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一个小村子,我所幸便命之桃源村。”
“你知道的,你母亲生前喜欢安静,不知道见了她,她会不会怪我,可桃花片片,心空无人见,倒是这些许的热闹,让我感觉还活着。”村长眼里满是回忆。
“还好村里的陈狗儿发现了你,万卷宗老夫都当做嫁妆给他了!他如今却还让你和我的宝贝孙子陷入此境,险些丢了性命,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就算毁不了这圣国的百年基业,也定要断其半壁江山!”风逸清两三步踱到桌前,背对着谢素怡,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此事不怪他,当初是我一意孤行,不听爹的劝阻,执意要与卿驰在一起,如今有了孩儿,我才明白当初爹爹的苦心。”谢素怡一脸认真的样子,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好了,爹又怎会不知你爱他,但毕竟也是他让你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早晚有一天,老夫定要问他要个说法!”风逸清听见谢素怡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他怎么舍得怪自己的宝贝女儿,于是连忙转过身来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爹,放心吧,只要不再使用秘术,我还可活二十年左右,足够了。”谢素怡平静的说道。
对于生死,谢素怡从小跟着母亲柳春旭行医,早就已经看惯了,就连母亲,不也因为救人,早早的便离开了他们。
风逸清心中懊恼又悔恨,生气又无处发泄,许久不说话。
“爹,给你的孙子,起个名字吧!”谢素怡赶紧转移话题。
“你这脾气,真是和你娘一个模样!”
“好了,爹!您就别生气了!”
“唤他风行,舒卷如云,自由而行,日后随我习武。”
“全凭爹做主。”谢素怡见风逸清心情缓和了许多,自己也舒坦了许多
经此一遭,谢素怡和孩子都能活下来,她内心是顶高兴的,阴差阳错还被父亲救下,冥冥之中就像是母亲在保佑自己一般。
“你的身份决不许向其他任何人提起,在这里,重新开始吧。”风清逸额外嘱咐道。
“孩儿明白。”
“明白就好,你再休息会儿吧。”
说完风清逸便推开门离开。
【寿国】
召令颁布后,寿国境内体弱多病之人,老弱妇孺等被官兵肆意迫害,有钱者花钱打点,无钱者大多都是死路一条,日常生病百姓也都尽量隐瞒,人心惶惶,小病亦成为大病,最终只能病死。
【寿国国师府】
一黑衣客在宗政人杰的殿前跪着。
“圣国那边,可有何消息了?”宗政人杰抿了一口茶,看似随意,实则严厉的问道。
“启禀教主,体弱之人,范围实在是太广,更何况在圣都”殿下黑衣人唯唯诺诺,实属无奈的语气。
“怎么?”宗政人杰的语气瞬间冰冷到极点,眼睛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黑衣人。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为教主效力。”黑衣人立马改口。
“行了,本座只需要结果,其余的事最好给本座做的干净些!”
“是,属下明白!”
“下去吧。”
“是。”
——六年后——
【桃源村谢素怡家】
“娘亲,今日是我生辰,可不可以不用扎针啊?”谢风行抱着谢素怡的腿撒娇。
“不行,娘亲也是为了你好。”谢素怡心疼又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
陈狗儿像往常一样提着刚从李婶那里买来的新鲜蔬菜。
“狗儿叔叔,快帮我给娘亲求求情。”谢风行见娘亲不为所动,便又将希望寄托在刚进门的陈狗儿。
“谢风行啊,不是叔不帮你,叔叔也希望你的病早日治好,叔叔便带你去南郊玩,好不好?”陈狗儿笑着摸了摸谢风行的头。
“这是今日的菜,给柳娘子放在这里了,在下就先去忙了。”陈狗儿笑着将菜放在桌上,便要离开。
谢素怡站起身来,转身拿来一个桃叫住陈狗儿“诶!等等,这个给你,路上吃,解渴。”
陈狗儿笑着接过桃子,转身离开,在路上将桃子甩在空中又接回手中,反反复复把玩了许久,才肯咬下一口。
陈狗儿刚走不久,风逸清便提着一挂肉登门。
“村长!你怎么来了。”谢素怡早已习惯村长这个称呼。
“风行已经不小了,明日便送他到学堂来吧!”村长笑着在谢风行的头上摸了摸。
“可是风行的身子……”
不知是不是此前落下的病根,谢风行五岁之前处于瘫痪,但谢风行脉象强劲有力,节律均匀,从容和缓,一点不似病人之照,谢素怡推测一定是他身体中某处经脉堵塞所致。
谢素怡便每日为他药浴,从脚底开始施针,一个穴位,一条经脉的疏通,一年过去后,谢风行的身体确实比往常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自己慢慢行走。
有时走的多了,便会累的突然昏厥过去。
而如今,昏厥的事也少有发生,但谢风行依旧看起来弱不禁风,有些消瘦。
“老夫看他如今的身子骨倒也没有那么虚弱了,都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去学堂而已。”村长建议的口吻说道。
“好吧,素怡知晓了,以后每日我亲自送风儿去学堂。”谢素怡也觉得谢风行应当去上学堂,认识一些同龄的孩子。
“好耶!我想出去!”
谢风行心里是真的高兴,虽然不知道上学堂是什么意思,但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可以去看看除了院子以外的地方。
村长便将他抱起来。
“谢风行如此高兴,不如村长爷爷先带你去看看村里的学堂如何?”
“好!娘亲,风儿待会儿便回来!”谢风行高兴的朝着谢素怡喊到。
“村长!早些带谢风行回来!”谢素怡朝着村长已经远去的背影小声喊道。
“哈哈哈。”村长则是一脸宠溺的抱着谢风行,眼里只有他的宝贝孙子,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村长走后,谢素怡在院子里打理晒着的中药,鲍常提着一只鱼来了。
“这是刚钓的鱼,还新鲜着呢。今日风行的生辰,便给他炖个汤吧!”鲍常将鱼递给谢素怡。
“谢谢他常叔,您先进屋坐。”谢素怡转身接过鱼,拿进厨房。
随后,端来茶水,递给鲍常。
“稍等我一会儿,我还需要再准备准备药材。”
谢素怡以为鲍常还是像往常一样过来治疗他的味觉。
“今日我前来还有一事,不知……”
鲍常一个粗糙老爷们吱吱哇哇的,竟然还有他难开口之事?谢素怡觉得倒是好奇。
“他常叔,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用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谢素怡笑了笑。
鲍常停顿了一会儿,目光看向谢素怡,认真了起来。
“我听说村长来找风行去学堂了?”
“嗯。”
“你答应了?”
“嗯。”
谢素怡还是不明白鲍常想问什么。
“那……风行的身子?”
“风行的身子比之前好多了,至少目前晕厥的次数变少了,只是这孩子记事以来,光床上就躺了一年,也该让他去学堂认识一些同龄的孩子,明天开始便送他去。”
“那如果我想……想教风行做菜,素怡觉得如何?”鲍常小心翼翼的提出请求般。
“哈哈哈。我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让你如此支支吾吾半天,当然可以,如果风儿他喜欢的话,明日下了学堂我便送他先去你那儿。”
谢素怡微微的笑了起来,确实出乎她的意料,还以为鲍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想到只是想教风行做菜而已。
“好嘞!明天我早些在家等你和风行。”说着鲍常便高兴的起身离开。
“哎!茶!”谢素怡喊道。
“下次再喝!”
谢素怡自从到桃源村,少不了周围村民的照顾,李婶,刘婶,鲍常,陈狗儿,他们都对自己母子二人照顾有佳。
李婶偶尔送些菜来,刘婶则偶尔送些自己家鸡下的蛋,陈狗儿帮忙跑腿可勤了,鲍常就住在谢素怡家不远,时常送来些吃食。
而谢风行从小便一直呆在床上,谢素怡不得不每日守在家中,不可离开片刻,否则谢风行便会害怕的哭泣。
即便谢素怡常告诉他“男子汉,顶天立地,不可以随意哭泣。”
谢风行当然想听娘亲的话,但从小便躺在床上的他,除了娘亲便没了依靠,内心有些敏感脆弱,生怕娘亲不在身边。
但又听了娘亲的话,从之前的大哭大闹慢慢变成了默默流泪。
谢素怡每次出门采药回来,都很看见他哭累了睡去,便开始心疼,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他治好,后来陈狗儿便主动来帮忙采药,送菜等。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现在,谢风行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可以独自下地行走,而且昏厥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少,让他像正常孩子一样,去接触外面的世界也理所应当。
第二天,谢素怡拉着谢风行的手,带他到村里的学堂上学。
谢风行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家外面的世界,虽然昨天已经和村长出来过一趟,但那时街上可热闹了,人声鼎沸,让谢风行有些害怕。
拉着娘亲的手,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但他依旧小心的跟在娘亲的后面,身边一旦有人经过,他便把手拽得更紧了些。
村长担任村里的先生。
谢风行人生的第一次冒险旅行从这桃源村的学堂开始。
谢风行胆怯的坐在最后一排那个座位,时不时转头看看娘亲是否离开。
谢素怡当然也是担心的,一直就在台阶下面微笑着看着他。
每次谢风行回头都能迎上娘亲的笑脸,几次之后,他便安心了些,沉浸在村长的教学中,似乎忘记了娘亲的存在。
谢素怡见他专注了,便离开了,她这几年一直承蒙村民关照,如今她想去医馆帮帮庞大夫,也算是对村里人的一种报答。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的意思是说天体的运行强健有力,君子应该以它为榜样,自觉地努力向上,永不停息。贤人观察天地、山川、草木、鸟兽、虫鱼,往往有自己的体会,并留下了深远的智慧,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谢风行旁边,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孩本是无心听讲,见来了一个新同窗,便打量着谢风行。
黑亮垂直的发,细长的英挺剑眉,明亮蕴藏深海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有些消瘦孱弱的身姿,让人感到有些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超然脱俗的未经世事。
“喂!你好!我叫上官曦,你叫什么名字啊?新来的。”上官曦调皮的笑着打招呼。
原本专注的谢风行被突如其来的打招呼惊了一下,连忙回头寻找娘亲的踪影,发现娘亲不在台阶下,他神经突然绷紧,直冒汗,嘴巴干涩,感觉有些说不上话来。
他不知如何应对此事,身体开始有些轻微的颤抖起来。
“此前讲学说过的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是何意?今日可还有人记得?上官曦,你为大家解答一番吧!”村长手中拿着戒尺,目光严肃的看着上官曦。
上官曦正斜着身子,嬉皮笑脸的看着谢风行,于是大家的目光定格在他二人身上,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有苦难言。
上官曦瞬间收了神情,连忙站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至道不凝焉的意思就是……就是……”
村长见他答不出来,便又看向所有人“不知温故,当罚,那可否有人为他解答一番?”
听到此言,大家纷纷转身坐好,将头低下。
“既然无可知也,亦当罚。”说着村长拿着戒尺朝上官曦走来。
上官曦默默伸出手,低下头,戒尺打上来,这下估计又要几天端不上碗了。
谢风行此刻的内心则是倍感煎熬,他认为上官曦是因为自己才会受罚。
于是万般情急之下,猛然站了起来,向村长行了个礼。
“村……村长……我……”谢风行低着头,浑身有些颤抖,不敢说话。
其他人赶紧转过身来看热闹,见状,有些嬉笑声音传来。
村长拿着手中的戒尺在旁边的桌子上敲了三下,堂内便突然静声了。
“在学堂之上,唤我老夫先生。”村长温柔的看着谢风行说道。
“是……先生。”谢风行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敢抬起头来。
“你可是愿告知上官曦,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之含义?”村长继续引导谢风行。
“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的意思是说君子若是没有极高的德行,就不能够成功极高的道。”这句是娘亲常教导他的,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然也,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上官曦,你可听明白了?”村长肯定了谢风行的回答,转身严慈的询问上官曦。
“学生知晓了。”
“但仍然要罚你目无尊长,抬起手来。”
上官曦眉头一皱,还是把手抬高。
“啪啪啪!”村长用力的打了三下,堂内瞬间鸦雀无声,被戒尺打过的都知道它的威力,没被打过的人也见识过,所有人的心思都专注了起来。
“你们俩坐下吧,我们接着讲学。”
谢风行和上官曦这才坐下。
谢风行属实被刚才的形式吓了一跳,眼睛忍不住的望向上官曦。
上官曦则马上变回嬉皮笑脸的样子,在传达小菜一碟的意思,眼神里透露出感激。
休息时间,上官曦立马凑到谢风行座位旁。
“方才上课时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上官曦。”上官曦一脸殷勤。
谢风行轻轻撇了撇头“娘亲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凡事都有例外,你娘亲说的不一定对,先生还说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可见谁的道理都不一定比谁的道理对,先贤说的也可能不对,更不用说你娘亲了。”上官曦嬉皮笑脸的笑着解释道。
躺在床上这些年,娘亲教会了自己不少道理,但今日听眼前之人说了一番,像是瞎说,但仔细想来,感觉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谢风行认真的转头看了上官曦一眼。
上官曦眼神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新来的小师弟,不怪我没提醒你,那个姓上官的可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和他交朋友,可要担心别学坏了!”忽然前面一个男孩子转身坐在课桌上,肆意妄为的大声说话嘲讽。
随即,引来一片嘲笑声。
谢风行看见上官曦的眼神从期待的明亮慢慢的暗淡了下去,在嘲笑声中他嬉笑的脸僵硬住了,似乎这已经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失落了。
“初次见面,我叫谢风行。”谢风行没有理会,缓缓站起来向上官曦行礼。
“喂!小师弟当真要与他结交为友?这个学堂可没有人愿意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前面的男孩用警告一般的语气提醒谢风行。
“娘亲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并不认为上官师兄有何过错,我愿意和上官师兄做朋友,娘亲还说了席不正不坐,倒是眼前这位师兄稍显纨绔之姿。”谢风行面向前面的男孩,弓着腰行礼说道。
谢风行似乎并不能察觉到面前人的情绪,或者说他只是懂了些谢素怡交给他的道理,而不知如何处事。
周围的人停止了嘲笑,傻愣愣的看着那个坐姿不端正的男孩,男孩瞬间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脸色阴沉了许多,站起身来,轻轻推了谢风行一把。
谢风行身子轻,再加上本就没有过多的防范,这轻轻一推便朝后重重的一屁股摔在地上。
谢风行瞬间觉得委屈非常,嘴角便不经意的下拽,眼泪便流了下来。
“哈哈哈,一个只会娘亲说这,娘亲说那儿的哭泣鬼,赶紧叫你娘亲把你接回家去吧!还上什么学堂。”男孩见状,顺势用手指着地上的谢风行,继续嘲笑。
谢风行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哭的更委屈,更大声了些。
上官曦见状,立即上前便给了那男孩一拳,男孩重重摔坐在自己的课桌上,头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周围的人瞬间大声的嘲笑了起来,这让男孩更加感觉颜面尽失,怒火冲天。
上官曦转身俯下身子用袖子粗糙的擦了擦谢风行还在流泪的眼睛,想把他拉起来。
身后怒火中烧的男孩连忙站起身来,随手抓起被打落在手边的砚台,便向着上官曦的头砸去。
上官曦只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但没有痛感,忽而热乎乎的液体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在自己和面前谢风行的衣袖上。
他便站起来转过头去,面前的男孩被吓的有些慌乱了,赶紧丢掉自己手里的砚台,连连后退。
上官曦向前还没走几步,便倒在了地上……谢风行见状,连忙用手擦了擦眼泪,爬到上官曦的身旁,用两根手指先在上官曦的鼻子处探了探,又放在脖子上探了探。
“快去找村长过来!”谢风行大声喊道。
这时,一个人才跑去寻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