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有福气的驴
孟柯端详手中乌木小盒,虽然不足巴掌大小,但入手挺沉,藏入怀里,转身爬上坡去。
钱胖子看到孟柯终于肯上来,不免腹诽心谤,这小子肯定是被女色所诱,这都聊了一夜。小乙倒是毫无惧意,看到半夜就睡了,此刻见孟柯上来,便起身问道:“咱们该上路了吗?”
孟柯尴尬道:“本来因我耽搁半日,现在看来还得劳烦二位再与我回趟黑风寨了。拜托了!”说完朝两人一拜。
小乙倒是无所谓,钱胖子不乐意了,“我熬一晚上陪你见鬼,现在还要再回去?我要睡觉!”
孟柯也知有点强人所难,无奈道:“也好,那你在此睡觉,小乙跟我走一趟吧,赶在赵寨主出发前回去,早去早回。”
钱胖子一听他一个人留在这,这天还没有放亮,明知坡下面有鬼,哪肯一个人待在此地,于是勉强道:“罢了罢了,谁让本公子心善,陪你走一遭吧。”
孟柯连连称谢,又询问小乙能否留下黑旋风在此等候,争取快马加鞭早去早回,小乙称道:“放心,小黑略通人性,我说与它。”只见小乙对着毛驴一阵安抚,不多时便上马出发。
那小毛驴一无马鞍,二无缰绳,只有脖子上被小乙挂了铃铛,但却似真能听懂人语,也不跟随,只在树下溜达等候。
此刻天色还未放亮,但已经勉强能够视物,一路上三人快马加鞭,只管前行,赶到天大亮时已经望见了寨子,寨子里早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举家搬迁。
三人一路不停直进了寨子,见到了赵寿喜,赵寿喜见得三人去而复返,正要询问,孟柯下马连忙道:“赵叔此去沙之国,必经绿洲驿站,求您带封书信于驿丞李落。”
说完要了纸笔,不一刻,写好书信,书言陈婉儿三十年前之变故,言明其初心未改,末了,又说了三两金之事,至宝希珍,不便假手于人,暂为代管,当面奉还。
又拿了折纸封缄,看了一眼桌上的火漆,事关三两金,犹豫了下,终是滴了火漆,又加盖了印戳,方才交给赵寿喜。
再三拜谢赵寿喜,三人匆匆吃了顿饱饭便拜别离去,路上孟柯又多买了些纸扎,香烛,这才重新离了黑风寨上路。
此刻回程路上不赶急,孟柯便向二人细说了李落与陈婉儿之事,只是掩了自己曾经看到的过往,还有三两金未提。
故事讲完,两人不禁唏嘘感慨,钱胖子怒骂那些暴徒强盗,抢了钱财还想抢女人,真是活该被野狼分食,一路骂骂咧咧,咒骂他们死有余辜
倒是小乙觉得孟柯此举才是江湖儿女该做的事,不禁对其好感大生。道了句:“你是个好人。”说的孟柯莫名其妙。
三人本来互看不上,彼此间也无交流,这来回折腾两趟,倒也开始搭话闲聊。
等返回那片荆棘坡地,黑旋风正悠闲在树下啃草,孟柯暗赞这小毛驴果然是通人性。
既然都已知道陈婉儿的事,孟柯栓了马招呼两人一同下去捡拾遗骸,别看钱胖子身子大,胆子却不大,待到看见白骨,犹犹豫豫不敢下手,拽文措词给自己寻了个借口道:“我去给陈小姐,不,给李夫人动土挖阴宅,你们且拾仔细了!别怠慢了亡魂!”
钱胖子对怎样嚣张跋扈是有心得体会,对这挖坑铲土是真不在行,待得孟柯二人收拾完尸骨,钱胖子已经累瘫在地,加之昨晚一夜心惊没有入睡,此刻直恨不能趟里面睡一觉。
孟柯跟小乙二人又是忙碌半天,最后砍了块木牌,立于坟前,上书陈婉儿之墓。
三人点了香烛,摆了贡品,烧了纸钱纸扎,正临近晌午,突然天色阴沉,顿时下起大雨,待要回坡上树下避雨,钱胖子猛然作女子姿态,向孟柯,小乙拜谢,称道:“多谢诸位恩公安置阴宅,不得已附身相见。”
孟柯听出是陈婉儿的声音,并不惊慌,连忙诉说“一早已经向绿舟驿站寄了书信,好让李老伯早知,也不枉独等这三十年。”
陈婉儿竟哀怨道:“唉,也怪我忘与恩公说,此信一去,李郎必会前来,届时正是秦岭动荡,我怕李郎平生祸端……罢了,罢了,幸得诸位恩公让我有了这栖身之所,此时我却是能出去走走,李郎前来,必走卧龙江,我去江边等他。”
孟柯好心办了错事,正踌躇间,待听得陈婉儿要去江边守候,觉得如此甚好,三十年了,早该相见。
钱胖子只觉身子一晃,顿时清醒过来:“什么时候下的这么大的雨?赶紧上头避雨去啊!待这淋雨玩呢?”
孟柯小乙对视一眼,知道钱胖子还魂了,这雨来的及,去的也快,还没等钱胖子爬上山坡,便雨歇天晴。
等孟柯和小乙才爬上山坡,就听得钱胖子大喊了一声:“我草,你这蠢驴!”
二人被钱胖子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赶忙跑上前去,只见钱胖子痛心疾首道:“刚才这里长了颗三两金,被这呆驴一口吞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说完指着空空如也的地上,又是一通捶胸顿足,磨刀霍霍,“小乙,要不咱杀驴吃肉吧。”
“滚一边去,吃你还差不多!”小乙一听哪还忍的,就差上去一顿胖揍。
孟柯接话道:“你真看到小黑吃的是三两金?可看仔细了?”
“那还能有假?三两金,三两金,似金非金,似果非果,我岂能看错!”钱胖子瞪大眼睛,竭力说道。
“那说明这黑旋风,也是有福气的,就是不知道它会有怎样的变化。”孟柯接着道:“看来这是秦岭动荡的前奏了,我听赵寨主兄长说,这三十年前的秦岭动荡就是一颗接一颗的出现三两金。”
小乙对这三两金,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相信自己的拳头,但钱丰却是惊的掉了下巴:“一颗接一颗?那岂不是说附近还会有?”
孟柯打住话头:“谁知道呢,也许吧,先吃些东西,咱就上路。”
钱丰此刻心如挠痒,巴不得现在就去附近找找,哪还吃的下,但耐不住肚子不许,匆匆啃了张大饼,便催促赶路。
孟柯在此了了李落,陈婉儿的憾事,心情格外轻松,当时看到李落三十年的苦守,那是多深的爱,才能坚持下来,始终如一,虽然陈婉儿失约了,却也用最后的残魂信守了。如今的结果,也许不是最好的,但肯定不是最差的,爱!没有被辜负!
三人也在钱胖子的怒吼声中,终于踏上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