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望沙镇 淘金人
直行到次日晌午,孟柯才远远看见沙漠尽头突现的集市,黑压压连绵几里,再行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望沙镇。
只见连绵数里用滚木钉入土里,围着集市,两面同样粗的短木斜插入土顶着横杆,中间是座高一丈三的门楼,抬头看去,上书望沙镇!门楼旁还架着两座三丈三的哨塔,里面人影绰绰。
门楼外人来车往,果然是热闹不已,孟柯正要牵了骆驼进这集镇,听得身后一通叫嚷,行人慌忙躲避,生恐避让不及,待看清是昨日那胖子和刀疤脸两骑疾驰而来,孟柯为免多增事端,急牵了骆驼闪进人群后面。
人马并没停下,只听得胖子骂骂咧咧策马冲集市而入,看守集市大门的人也未敢阻拦,待得两骑进了集市,外面行人才恢复正常,孟柯拉住一老者,询问道:“老丈请好,这刚才纵马而入的胖子是谁啊?如此逞凶那看门的兵丁也不管?”
老爷子连忙拉他远离了人群,悄声道:“一看你就是外乡人,这刚才进去的那位,这集镇都是他家的,在自己家耍横,谁人敢管,谁人敢说!”
说着看了眼孟柯,接着掩口轻声道:“看样子你要进这望沙镇,老头子我嘱咐你一句,在集市里碰到这混世魔王,你可躲着点,免得受些无妄之灾。”
孟柯还待再问,老者已闪身混入人群离去。孟柯无奈,扯着缰绳拉着骆驼进了集市。
一入集市,更是人声鼎沸,七里八乡卖山货的,过往商贾歇脚等着上路的,还有那耍大刀,胸口碎大石沿街卖艺的,也有那解字算卦,代写书信的,更有那沿街乞讨,卖身葬父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
孟柯平日里只在庄子过活,也只是偶尔才去几十里外的集市赶大集,今日见此热闹如斯,一时间兴致大起,东瞅西看,直到肚子叫起来,才找了家面铺,来了碗辣油泼面祭了五脏庙。
赵福全的地图只是标记了望沙镇,别的一无所知,孟柯找店家打听了半天,才知道这望沙镇,说是个镇子,其实就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周秦离此隔着茫茫秦岭山脉,沙之国离此更是有上千里大漠戈壁,鞭长莫及,此地被一伙强人圈地建了集市,选这地方也有讲究,北上便是沙漠,南下一过卧龙江,便进入秦岭地界。
不得不说这伙人的大当家确实有头脑,强取豪夺才有几个钱,还得担着被人反杀的风险,于是在此建了集市,不干杀鸡取卵的蠢事,只是收些租子,并无更多杂税,又有人手保护此方水土,摆明了细水长流,这一下引得更多人来此过活营生,当然,这里更大更多的买卖还是要数大当家。
这大当家姓钱名豪,虽是自己做了镇长,但是无论手下喽啰还是此处过活的百姓,都还是习惯称之为大当家,至于那胖子就是钱豪的独子,唤做钱丰,平日里嚣张跋扈,横行市集,大家伙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说白了,这镇子就是钱家的。
要说这钱丰虽然嚣张跋扈,横行无忌,倒也不做那欺男霸女的腌臜之事,只是对仙鬼精妖这类事格外上心,这不前些时日,有一伙男女到此,宣称是“淘金人”,这钱少爷瞒着大当家,找着他们花了大价钱,订购了一颗“三两金”。哪成想前日里曝出钱少爷被骗的消息,一时间沸沸扬扬,追出去好几拨人,这不钱少爷晌午才回来,看样子是没抓着那伙骗子。
这时辰正是午后,没甚人吃饭,面铺掌柜闲来无事说得详细,孟柯听的仔细,忙问道:“这‘淘金人’是干什么?”
掌柜笑答:“就是专门帮人收集寻找‘三两金’的人,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一样的,只不过找的是‘三两金’罢了。”
“这三两金又不是挂在树上的果子,说找就能找着,说摘就摘的到。那钱胖子就一点不防备,怎么不得见着三两金才能给钱?”孟柯疑惑道。
“唉,我其实也是听别人说的,咱这偏远地界,山野村夫哪听过什么淘金人,这还是过往的商队偶尔闲聊时,听人提起有这么个行当。至于这钱少爷怎么被骗,我也不甚了解,按理说钱少爷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我也纳闷呢!”
见这掌柜的挠头,孟柯心知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向掌柜打听了哪有买卖马匹的地方,结账离开了。
孟柯出门往市集深处走去,那有一片牲畜交易区,也是钱家的产业,牵着骆驼一路边行边暗自琢磨:事关三两金,要不要去向那钱胖子打听打听?可一想那钱胖子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啊,再说自己瞎指路,害的钱胖子追丢了人,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提孟柯去换马匹,且说钱丰带着兄弟刀疤脸郭槐气忿忿回了家。刚进家门没来及进食便被老爹钱豪抓到了聚义厅,厅里左右两侧早早坐了钱豪的几个结义兄弟,老爹钱豪没好气的一脚踹倒钱胖子,大喝一声:“你个不肖子,给几个叔父跪下!”
钱胖子爬起来连忙跪下,接着咚咚磕起头来,嘴上嚎喊个不停:“丰小子错了,丰小子知错了……丰小子该死……”别看钱丰身子胖,这一通跪地求饶却是娴熟无比,异常灵活,一看就是惯犯,一群叔伯看着钱胖子那无赖劲儿,是既恼又笑,恼他惹这大祸,损失不少金钱,笑他这一套无赖招数是驾轻就熟。
排行老二的张英杰四十来岁,半辈子无儿无女,一看小胖子这浑不吝的劲儿,无奈道:“得,得,得,小胖子你也别叫了,爬起来吧!”
钱胖子一听这话,心里直乐,还是我张叔疼我啊,但是身子却不敢乱动,直拿眼角瞅着他爹钱豪。
钱豪一看儿子那无耻样,瞪了钱丰一眼气愤道:“你给我老实跪着!”扭头朝张英杰道:“老二,不能惯了,平日里丰小子欺行霸市,为非作歹,我私下里补偿那些商户人家勉强也过去了,但现在这混小子居然足足偷拿了金库三千两黄金,这是咱们兄弟十来年的积蓄啊。不是我钱豪一个人的。”
说完又恨恨地朝跪在地上的钱丰一脚踹去,直踹的钱丰嘴角流血,“你个孽畜!”钱丰心内一慌,本以为能追回被骗的金子,此番怕是不能善了了,知道父亲动了真火,心内一横,也不求饶了,直挺挺跪着。
钱豪的确是恨铁不成钢,心灰意冷道:“钱丰,我钱豪一辈子不欠人情,跟你叔父几个同甘共苦多年,此番祸事一出,我也不打你了,你走吧,今日咱父子缘尽,你不是追求什么长生三两金,喜欢那仙灵鬼怪吗?你走吧,我就当没生你这个畜生!你不是能耐吗?你自己找三两金去!”
一听大当家说的郑重,底下坐的兄弟几个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劝解:“此番祸事,丰小子必定知错了,金银丢了事小,打断骨头连着筋,父子之情岂能说断就断,大哥你糊涂啊。”
钱丰此刻只恨自己憨蠢,猪油蒙心,被奸人所骗,见各位叔父如此帮护自己,更是愧不能忍,无言面对众人,哪还有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随即郑重向钱豪磕了三个头:“爹,孩儿不孝。愧对您老养育之恩。愧对各位叔父爱护之情。”接着挨着向众人磕头道歉。
众人还要再劝,钱丰已经起身,望着父亲钱豪:“爹,孩儿走了,你照顾好俺娘!”说完扭头便走。
众人苦劝不住,钱豪望着远去的儿子,一下瘫倒在交椅之上。不多时,早有人通知了钱丰母亲钱杨氏,只听得哭喊而至,“丰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看了一眼厅内众人,还有瘫坐在椅子上的夫君,哭喊着向外追去。
缓过来的钱豪,叹了口气:“叫人把夫人带回来吧,丰儿长大了,也该有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