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边失宝
到了成都后,李和光对岳主义说:“岳二哥，我看那苗九已对我们起了疑心，这两个人武功厉害,行事又诡诡谲谲的,如果他们不怀好意，那就很难对付。”
岳重义说:“不会吧如果他们不怀好意,为什么在路上还救了我们两次再说,他们还不愿同我们一起走。何况他们如果真有坏心眼儿,在路上随便哪里都可下手,我们又怎能挡得住”
李和光说:“我已想了很久,这事很有蹊跷。其实他们一直是同我们一道走的,至少从阳平关那间饭铺起,总是缀在我们后面不远处,否则哪会这么巧,我们两次遇险他们都能立刻现身他们是救了我们两次;但这两人为什么要装起不愿同我们在一起的样子而且这苗九分明已经看出我们不是做买卖的,却还要出主意劝我们往叙府去买什么土产？听叶总镖头说叙府宜宾是从四川到云南去的必经之地,正是我们要经过的。岳二哥,正因他们武功太强,又已看出我们不是行商了,还总是跟着我们走,我才不放心。”
岳童义说:“依你说怎么办才好”
李和光问:“从成都到叙府宜宾可不可以不走简阳、内江、自流井那条路,还有另外的路吗”
岳重义说:“当然有,可以走彭山、眉山,到嘉定府乐山县,然后乘船顺岷江而下,直到府宜宾,那里正是岷江和金沙江的汇合处。”
李和光说:“好极了!我们就偏不走苗九说的那条路,先到嘉定府,然后乘船走水路,把他们甩开,也少担点心。”
岳重义这时对李和光料事的准确,已很相信,也便赞同了。
两人次日便动身,成都的名胜古迹,如武侯祠、杜甫草堂、薛涛井等都来不及去逛了。
一直到了嘉定府乐山县,路上再不见崔六苗九的影子,两人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天正是七月十一,两人一计算,距必须赶到云南巡抚衡洲的八月二十六日,还足足有一个多月,时间还富余得很。
岳重义说乐山这里有两处大可一看,一是江边的那座大佛,二是岷江、大渡河、青衣江汇合处的乌尤山。
这段时间一路紧赶,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在这里多住一天,到这两处看看,李和光也高兴地答应了。
在游览中,李和光见这座大佛,原来是由整座山崖凿成,高可万丈,隔老远便可望见。
大佛脚踏的石坎之下便是湍急的江水,脚大如船,趾巨如席,人站在指甲上还觉宽绰有余,大佛的头上可以摆下十几张大桌子。头、胸、膀、腰、腿、脚,通体协调,骨肉均匀。
整座大佛,面江而坐,慈眉善目,双耳垂肩,胸前鸟过,颊上风生,气魄宏大,宝相庄严。真不知经了多长的岁月,费了多少功夫,方得凿成。
大佛后面的凌云寺也殿阁高耸,堂庑开阔,香火鼎盛。
岳重义前已到过,此次是旧地重游,便又引着李和光前往乌尤山。
李和光觉得乌尤山下瞰三江,远眺峨眉,俯仰之间,既可见烟波浩渺,银帆冉冉,又可见远山挺秀,近岑萦青,与自己故乡的金山寺,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当天下午两人回城时,在江边订好了一支五板船,经犍为县,直达叙府宜宾,第二天天亮开船。
这支船前后两舱,后舱另有三位客人,都是做买卖的,岳重义和李和光住前舱。因是下水,船行很快。两人在船中说说笑笑,有时出舱指点两岸的风光,倒也没有寂寞之感。
第二天不到中午已过了蕨溪,岳重义估计傍晚即可到达宜宾。不多一会儿，忽听江中有人高喊“递飘!递飘!”
李和光不懂是什么意思,岳重义向他解释说:“川江途中,客人乘小船划到正
在航行的大船边搭船,就叫递飘;如船上客人不到停靠地点,便叫小船来接自己上岸,就叫接飘。”
李和光说:“这名称取得挺传神的。”
两人探头向江心望去时,不禁都吃了一惊,原来那冲风破浪而来的小船上,直挺挺地站着的两人,正是崔六和苗九!
李和光心念电转,立刻没有了个主意,悄声对岳重义说:“等他们上能后,我们再坐一段，便喊小船‘接飘’,改走陆路,他们坐船好了。”
岳重义说:“只好这样了!”
小船刚靠近大船,崔六苗九轻轻一跃便上了大船。那苗九见了岳李两人,立刻笑容满面说:“两位坐这条船,真是凑巧,这就叫“有缘子千里来相会’了!”
李和光也带笑招呼说：“舱里坐,里面还宽。”苗九崔六弯腰进了船舱。李和光问:“两位兄台去哪里”
苗九说:“当然是叙府了,这船不是去叙府的吗”
李和光说“正是。”
这苗九很健谈,坐下后一直东拉西扯
地谈得眉飞色舞,妙翅横生。岳重义虽然心情紧张,也常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李和光暗想:“如不是身有事,对他早有戒心,这人倒是旅途中的良伴。”口中随着他的话不时应答。
约摸过了半个时,李和光用手肘碰了一下风火二郎岳重义,说:“舱里久了,闷得很,我到甲板上去站站。“岳重义会意,说:“我心去。”
二人出了船舱，向两岸张望,却不见有小船,只得耐心等候。隔不久,果见远处岸边泊着几支船。
李和光对船老板说:“老板,我们要从这里上岸去看望朋友,麻烦你喊船‘接飘”,船钱便不找补给我们了。”
船老板说:“要得。”伸着脖子高喊,“接飘!来支船接飘!”眼见一支小船应声向大船划来,李和光对到舱门口来看的崔六笛九拱拱手说:“两位兄台一路顺风,我们要上岸去着望朋友,失陪了!”崔六表情木然,苗九仍是笑嘻嘻地,说:“二位走好!”
上岸后,岳重义挠头说:“前次来,这段我们都是乘船,现今认不着路,怎么办”
李和光说:“我们就沿着江岸走,充其量走点宽枉路,今天时间还早,我们走快些,想来赶到宜宾天也不会黑。”岳重义说:“只好这样了。”
两人快步而行,走了约二三十里后,岳重义高兴地说:“到‘丹山碧水’了!李兄弟,你看,这里景致真好。”
李和光边走边看,见对岸绵延数里都是一色火红的悬崖峭壁,除了岩顶有茂密青苍的树林外,整个红石崖壁都是光满溜溜的,几乎寸草不生,数十万丈的赤色高岸,
笔直地插进江水中,江水一片浓绿,清冽异常就象整块无瑕的碧玉在缓缓移动。火红色的山崖的倒影清清楚楚映在绿水清波之中,相映成趣,令人叫绝。李和光想:素来听人说蜀中有四天下——剑阁天下雄图、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巫峡天下险。看来这四川的山水之美随处可见,像这里的“丹山碧水”,恐怕也是其他地方少有的了。
正想得方神,忽听岳重义一声惊呼。转头看时,却见苗九只正在一个高处站着,那苗九脸上已没有笑容,崔六的神色更为雪峻。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崔六这次却抢先开了口，冷冷然地说:“两位现下就不必捉迷藏了,把那两件东西给我们!”
苗九接着说:“像这种天材地宝,就是皇帝小儿也没福消受,怎能让它落到昆明的那个赃官手中!二位身上带的银子也好,金子也好,我们都分毫不取,就要那两样东西。”
见风火二郎岳重义伸手抽刀,苗九摇摇头说:“兄台就不必动手了,讲打讲跑,两位都不了上风,何必伤了和气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这位兄弟”,指了指李和光,“更是聪明,连我们也差点儿上了他的当。你们为什么非得替两个狗官卖命不可呢在长安时,我们便访实了姓王的狗官为了弄到这两样东西,已害得三家人家破人亡,昆旺那个唐的狗官比姓王的更坏!这些情形,谅来两位并不知晓。”
李和光惨然说:“话虽如此,两位如把这两样东西取走,叶全功总镶头全家的身家性命,我们中远镖行两百多人的衣食饭碗也全都完了。我们受人之托,不能忠人之事,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两位既要取这两样东西,就把我们弟先的两条命也一拿去好了!”
苗九哈哈大笑,说:“你们为朋友不怕死,够义气!但你兄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只有保镖才能吃饭再说金刀天天叶全功在江湖上已混了二十几年,
也是一个人物,丢了镖难道他就只有规规矩矩地让昏官砍脑壳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会被尿逼死总而言之,统而言之,要而言之,约而言之,东西我们要定了,你再多说没用!”
李和光见岳至义脸色煞白,右手已把刀抽出了大余,却僵在那里,动不是,不动也不是
李和光毅然说:“岳二哥,把东西给这两位朋友!”岳义说:“你……”李和光接口说:“今天斗力斗智我们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还能怎样？不过,要请二位朋友见谅,我们俩都是镖行的小角色,如果叶总镖头问,这两样东西是哪些好汉要去的，我们该怎么回话呢？”
苗九把大指拇一翘,说:“你这位兄弟不仅聪明,而且有决断,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豪杰!我们也不能让你们为难。”回头对崔六说,“六哥,你看…”
崔六点头说:“可以讲!”苗九继续说:“你们回去便讲是“商州三友’手下的人取走了,叶总镖头会明白的。”
李和光对岳重义说:“岳二哥,把东西取出来吧。”岳重义一声不吭,把肩上的包裹下,递到李和光手里。李和光解开,取出那两个盒子,走到苗九身前特意把盒盖都揭开了一下。
那苗九说:“不错!”将盒子放进自己的包裹中,往肩上一挎,抱拳说:“有劳两位了,多谢多谢！”
同崔六跳下地来,并肩沿着岳重义李和光来时的小路不慌不忙地走去。
风火二郎岳重义双手把头,蹲龙地上,仍是一脸煞白。李和光知他心里难过,自己心里又何尝好过等了很久,见岳重义既不动弹,也不吭声,便说:“岳二事,事已如此,光气闷也不是办法。”
岳重义说:“东西都丢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和光说:“总镖头临行时,不是给
了我们一封交叙府揹山帮帮主‘硃砂豹子’李岷的信吗叶总镖头说这李帮主在金岷两江,川南滇北,声威远播,与他交情不浅,有事可以去找。现下我们只有去找他,即使不能弄回原物,好歹能打听到些‘商州三友’的情形,好回去报总镖头想点办法嘛。”
岳义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我简直没料真是他们两人坏了大事,我们躲来躲去,还是没有躲脱！”
两人赶到宜宾时,天刚刚擦黑,进了北门便在上北街找了间旅店住下。第二天,两人买了几包礼物,打听到朱砂豹子李岷李大爷住处是合江门街,便即前往。
李和光见这宜宾城虽不如长安开封等地大,但行人中常见头系朝天指,身披各色大氅的彝族、僰族、苗族人，也有袒着半臂的吐蕃人,大多挎刀佩剑,神情勇悍。这等边域风光,却也不是开封长安能见到的了。
到了李宅,见有五六个身着短装的汉子在轿厅内闲谈,两人递上拜帖、礼物和金刀天王叶全功总镖头的亲笔信,被请到客厅落座。
不久便听到脚步声,同时有人说:“远客来了,未能出迎,恕罪恕罪!”声音大而沙哑。
跟着进来两人。当先一人身材中等,相貌粗犷,脸上有块酒杯大小的红色胎记。李和光想这位必是山帮帮主朱砂豹子李岷了。另一人矮矮胖胖,微带笑意,眼睛很灵灵活，看来是个精明干练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