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杯清酒
京市九月，夜里凉风习习。
夜晚昏暗灯光下的操场稍显静谧，乐器缓缓拨动，悠扬婉转的歌声飘荡于此。
夜跑的学生听着歌声，速度渐渐放缓，漫步于跑道边缘的学子们，也停下脚步驻足欣赏。
叶燃抱膝坐在边缘，在夜晚的衬托下，她那双眸闪着光芒，下颌抵着膝，望着中间弹着吉他唱着歌的女孩，她的嗓音娓娓道来，似乎是在诉说着她家乡的故事。
倚着叶燃而坐的陈子韵悄悄地擦掉眼泪，“想家了。”
她们寝室是合寝，除了她和陈子韵是法学院的之外，另外两个女生分别是建筑系和数学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叶燃和她们并不熟。
叶燃侧眸，凝着陈子韵的侧颜，眸光流转，扫过周遭人群的脸庞，多数人的神情都是一致的，她垂眸，勾起嘴角淡笑。
大张旗鼓的迎新晚会没做到的事情，这场私下举行的法学院新生迎新晚会做到了，它勾起一群新生思乡情绪。
淡淡的思乡情绪随着女孩子抱着吉他下场而离去，凉风拂过，叶燃收拢着外搭的衬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侧脸靠着膝，微合眼眸。
双眸不过刚合上，一双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叶燃倏地睁开眼，淡然的双眸伶俐了些许。
坐在一旁的陈子韵也听到声响，偏头过去的刹那间，就撞上了叶燃冷漠的眸光。
陈子韵微怔，只觉得眼前的叶燃恰似一株随意生长在峭壁边缘的野花，在被行人触碰上的那一刻，收敛着的小刺密密麻麻地冒出来，无声无息地朝对方发出警告。
不等她侧头，就被来人环住肩，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背上，“我们那边在诗句接龙，我来你这儿坐坐。”
熟悉的嗓音令叶燃敛下谨慎，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对许池说：“走路不出声，小心哪天被我打。”
许池笑了一声，盘腿坐在叶燃和陈子韵的身后：“啧，暴力！”说着抬手勾了勾陈子韵的下颌，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小韵韵，有没有想小爷。”
温热的指腹抵着陈子韵的下巴，她微微回过神来，面对许池调侃的眼眸，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我还是更中意叶燃呢。”
“你就是叶家军独一无二的颜狗！”许池佯装生气的推开她的手，一副哄不好的模样。
叶燃听着她们俩的嬉笑声，倦意都消失了些许，她百无聊赖地往中间望去，是个男孩子在唱歌。
她静静地听着，听得入迷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的高声打破了氛围。
响彻操场中央的起哄声中夹着些许紧张，仔细一听，似乎是“答应他”三个字眼。
叶燃循音望去，隐隐约约瞧见被围在中间的简熠。
他双手插着兜，旁人指尖间的点点猩火燎绕成氤氲薄雾，将他笼罩在其中。
操场白炽灯照射的灯光下，她甚至能够瞧见他稍显漠然的眉眼，她目光微转，投向简熠面前的女生。
在简熠的漠然神情对比下，女生侧颜略微紧绷，但女孩子指尖扬起的瞬间，还是能够感受到女生的期冀。
许池和陈子韵在聊天，许久都没有听到叶燃的声音，她抬眸，见叶燃嘴角挂着些许笑意，愣了片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看不知道，看到简熠的刹那就震惊了，惊呼出声，“简熠在跟人表白！？”
闻言，叶燃睨了眼好友，“你确定？”
许池：“……不然呢，女生在和简熠表白？”
说着说着，她就顿住了。
那一边，简熠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涌动的人群忽而安静下来，他身前的女孩子咬咬唇，倔犟的抬眸望着他，似乎是想要知道为什么。
“在看什么呢？”一道调侃的男声打破了她们短暂的宁静。
来人是法学院学生会的师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且就蹲在叶燃的身旁。
距离有点近，呼吸都落在了她的耳侧，夹杂着些许令她不悦的烟味，叶燃上挑的眉眼渐渐蹙起，小幅度地往旁边挪了位置。
师兄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生气，而是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看到那边的场景，了然般的啧了声。
他说道：“那是车辆与运载学院的主席，比简熠大一届，很漂亮明媚大方的师姐，师姐喜欢简熠这件事情基本上认识他们俩的人都知道，师姐也追了他一年了，不过……”
眼看师兄越靠越近，叶燃身上的冷意也愈发清晰，她嘴角下沉，周遭散发着浓烈的疏离。
许池知道她不喜欢陌生人靠近，故作激动地推开叶燃，佯装出吃瓜群众的模样，眼里冒着星星，快速询问：“不过什么！？”
随着她的这个举动，师兄闪着光的眼眸暗淡了片刻，说：“简熠不太喜欢这种方式。”
许池不解，“什么方式？”
师兄瞥了眼叶燃，似乎是在对她发出告诫，“追求得人尽皆知的方式。”
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商量好的，绝大多数的院系都选择在今晚举行私下的新生迎接会。
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众人在听见车辆与运载学院那边的声响后，都将目光投向了那边。
“那简熠喜欢她吗？”许池又问，问完又觉得问了个废话，要是喜欢，哪会折腾到现在。
“所以叶燃，你……”
师兄说话再次只说一半，叶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和简熠的绯闻就像是秋天的落叶，不知何时起，便零零散散的掉落于人群之中。
无聊的吃瓜群众们勾勒杜撰出一个又一个暧昧又令人匪夷所思的素材，散落在各个角落。
超市的那次碰面至今一周，叶燃和简熠都未曾碰到过，但在那些杜撰出来的绘本中，她向简熠告白过多次。
思忖及此，叶燃脖颈歪了下，慵懒随意的靠着陈子韵，眸光直勾勾地望向简熠。
灯火弥漫间，他似乎往她这个方向望来，不过仅是停留了一瞬，便转身离开。
随着简熠的离去，这场人尽皆知的告白宣告结束，凝着他离去的背影，叶燃拧开瓶盖，润润干涩的喉。
男生背影挺拔，他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偏头和迟来的温以北说了句什么，温以北转头看了一眼，眸光深沉。
不喜欢人尽皆知的方式吗？
叶燃想着，白皙娇嫩的手指蜷曲起，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草地，冷艳毫无感情的眸光闪过一瞬的狡黠。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处，叶燃敛回视线起身，“我先走了。”
“哎！”师兄手抬起，想要抓住叶燃。
手抬起瞬间带起的微风挂过叶燃的手臂，她垂眸望着师兄，笑意不达眼眸，“谢谢师兄告知，但我这人喜欢迎难而上。”
叶燃转身离开，许池和陈子韵对视了一眼，起身朝着她小跑而去。
走在身侧的许池侧眸瞥了眼好友，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许池微微叹息，自上次她说对简熠有想法后，迟迟没有采取行动，好似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离开操场后，叶燃并没有向寝室的方向走去，走了好一段路后她拐进个小树林里，说：“带你们去看只猫。”
生长在校园内的野猫不少，校内也成立了相应的协会去照料这些不喜欢被豢养的野猫。
但叶燃要去看的这只，是只只在夜里出没的白猫，它的警戒心很强，似乎是才来到这儿。
叶燃找了个位置，半蹲下，从手提包里取出火腿肠，抠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摆在草地上。
三人中，陈子韵是最喜欢猫的，但等了一小会儿，还没有见有猫出没，忍不住问：“它会不会去别的地方了？”
树林静谧，陈子韵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叶燃抬头，修长的手指抵着唇瓣，嘘了声。
几分钟过后，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过片刻，一只毛发雪白的猫迈着娇俏的步伐，挺着高傲的头颅从草丛中走出来，眸底充斥着戒备。
看到这只猫的刹那，许池下意识看了眼叶燃，这只猫给她的感觉，倒是和叶燃很像。
许是察觉到她们没有别的心思，白猫小心翼翼地叼起火腿肠，往草丛里去，不过一会儿又跑出来，叼起另一块火腿肠往回跑，直到它叼完所有的火腿肠，便不再回来。
意识到它不会再回来，屏着呼吸的陈子韵长舒着气，“好想撸它的毛！”
叶燃笑了笑，实际上她最开始发现这只猫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手还没有放上去，差点就被它给咬了。
蹲久后站起身，腿微麻，叶燃俯身揉揉膝，正要开口，余光撇到校道上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顿了片刻，叶燃对许池道：“小池，帮我去宿舍拿样东西？”
许池站起身，“什么？”
叶燃说：“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简熠的衬衫。”
闻言，许池的双眸一亮，知晓她要联系简熠，“我可以！在哪里？”
叶燃将位置告知许池，许池头也不回地拖着陈子韵就跑了，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她取出手机，找到和简熠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除了系统自动发送的消息外，纯白如纸，叶燃编辑着消息，发送出去。
-“在学校？我把衬衫送过去给你。”
发送过去后，她抬眸凝着路灯下的简熠，暖黄色的光影交错，落在他的身上。
简熠似乎是看到了她的消息，他漫不经心地单手敲着屏幕，而后收起手机。
叶燃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点开。
-“在，哪里？”
叶燃勾唇淡笑，熄灭手机，朝外边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简熠听到声响后，抬眸朝声源处望去。
来人逆着光走来，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她的脸，但简熠却在抬眸的瞬间就知道，是叶燃。
叶燃直勾勾地望着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她眼尾上挑，“好巧，发完消息就看到你，是缘分吗？。”
简熠睨了眼她空荡荡的手，对上她轻佻的眼眸，视线越过她，落在阴暗的小树林中，他冷冽的嗓音掺了点久未说话后倏地开口的嘶哑，“衣服呢？”
“我朋友回去取了。”顿了顿，叶燃毫无负担的揶揄道：“看到你在这里，想和你独处。”
“叶燃。”简熠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嗓音淡淡，却透露着些许差不多得了的警告。
叶燃无所谓地耸耸肩，“绯闻绘本里就是这么杜撰的。”顿了顿，她往前走了一步，拉近距离，压低声抬眸望着他，“师兄，你不会不知道吧？”
女孩子眼眸敛着光，透着些许的揶揄调侃之意，娇俏撩拨人心的神情恰似他养的那只英短七月。
她愈发靠近，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简熠眉心微跳，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知道什么。”
“我们俩的绯闻绘本呀，在绘本里我向你表白大概——”叶燃顿下，微微歪着脖颈，掰手指数了数，啧了下：“大概不下十次？”
闻言，简熠微微拧眉，视线在她的脸颊上停留几秒，眼眸深邃，“所以呢？”
叶燃上半身往前微微屈，眼尾的泪痣往上扬起，似笑非笑，“所以我不能吃亏啊，既然大家都这么传了，那我就让传闻成真。”
说着，叶燃指尖抵上他的胸膛，“简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玩玩？”
简熠抓住她作乱的手，微凉的掌心覆上她温热的肌肤，荡起阵阵涟漪，他神色未变，言语间却透着股玩世不恭，“你确定？”
刹那间，叶燃有短暂的愕然,静谧的环境似乎缺少了流动的风。
僵持片刻，叶燃凝着他的眼眸，他话虽是那么说的，但浓密眼睫下的懒散眸光逐渐冷冽，似乎她再前进一步，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开她。
她敛下轻佻的神色，抽回手，轻哼了声：“不好玩。”
语落，叶燃的手机响了一下，她往后退了几步，点开，是许池。
-“在我们院的群里看到一个招聘，感觉很适合你。”
-“转发给你看看，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帮你投简历了。”
-“不过工作的地方确实有点远，来回要三个小时。”
点开许池分享来的工作需求，叶燃看到超跑俱乐部的字眼时，掀起眼皮，瞟了眼简熠。
这份兼职在招聘助理岗位，但性质较为特殊的是这是为期五个月的临时工岗位，且远在郊区，地铁来回需要三到四个小时。
最为特殊的一点是，他们对工作时间没有要求，可以根据员工的时间调节，但优先考虑全职应聘者。
-“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