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镇压符
“嘻嘻。”
“咯咯咯咯……”
邪祟诡谲的笑音开始压过那些诅咒般的窃语。
周澜熙和常瀚几乎是同时调转脚步，冲到黑洞边上，将险些扑涌出来的邪祟给打回洞里去！
“阵法失控，这个洞恐怕是循着润停的力量，连结到雾走里的那个邪祟巢穴了。”周澜熙紧绷道，“该死，你离远点！它们对你很感兴趣！”
常瀚后退两步。他只用了一秒钟思考，修长的手指沾起自己身上的鲜血，往黑洞的周围抹开几道复杂的悬浮纹路。
不断的有邪祟想要挤出洞口，周澜熙拿刀一一击回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常瀚就已经完成大半的符纹。她立刻就辨认出来：“是镇压符吗？好像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
常瀚：“我做的当然不一样。”
周澜熙：“原来这可以用在这里？”
常瀚神色严肃且专注，嘴上却低笑道：“嗯，又想抄哥哥的作业了？”
他落完最后一笔，血红的镇压符便宛如勾住黑洞沿圈的织网，骤然收缩，将洞口缩小一圈──却没能将之闭合。常瀚轻抿了下唇。情况不太妙。
就听周澜熙道：“抄就抄！”
她立刻转回刀尖，将鬼气凝聚在刀尖上，描着常瀚的线条，直接叠了一层黑气阵阵的镇压符上去！
洞口再度收缩，却仍旧没能完全闭合。
周澜熙深吸一口气：“还有没有别种？都用上来。”
“这已经是最强悍的镇压符了，它若没用，其余的便更不可能奏效。”常瀚轻蹙着眉，“不能让它们跑出来，否则这里会成为第二个雾走鬼巷。不只是我们，外头战场上的鬼差和厉鬼们，甚至是避霖外围的那些小巷、途经附近的亡者们，全都无法幸免。”
周澜熙没有常瀚那么广阔的胸怀，可她光是想到避霖也会就此沦为邪祟猖獗的巢穴，就一阵恶寒。
前方，有几只邪祟将手探出洞口，立刻就被覆盖在上头的镇压符伤得厉声尖叫。可这点小伤对不死的它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便一个个的都抢着将手探出来，想挖开这个洞。
镇压符被撕开了裂缝。
常瀚再次飞快地用血叠了一层符纹，险险稳住了几乎爆裂的镇压符，然而那个洞就犹如船舰在深海中的破口一般，另一侧巨大到无法抗衡的压力推挤着洞口，令人根本无法招架。
周澜熙将刀横抵在上头，用蛮力阻止邪祟冲出。她见常瀚两只手掌都割得鲜血淋漓，贴在镇压符上任其予取予求，心里头一阵一阵的疼。如今她是魂魄状态，少了那具邪祟的身体，这些邪祟是不会听从她的命令的。
可她不能让常瀚死在这里。
周澜熙垂眸看着艳红镇压符，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忽然，她发现常瀚改良的符纹里，存在着能够做最后献祭的阵眼。
她心里咯噔一声。
那个位置是悄悄留给谁的，简直不言而喻。
果然，一旁的常瀚忽然开口：“小熙，如果最后真的没有办法，我──”
周澜熙语速飞快：“我找到能证明你清白的东西了！”
常瀚一顿：“什么？”
周澜熙：“你们牵魂司的剪刀，那个被萧淹偷走的东西，我替你找回来了！我听阿奷说过，只要有了它，整个地府都会知道萧淹才是害死桂肃君的凶手，你是无辜的，你白白受了冤枉和拷问，你根本不该受那些罪！”
常瀚怔住了。
他一直以为那把剪刀已经被萧淹销毁了。
甚至刚才为了救贺成昭，连润停给他的轮回灯都被他抛了出去。
他早已失去了所有能够自证清白的筹码。
他以为自己即便是为了保护外头战场上的所有鬼差和厉鬼而死，也依旧会永远背负着害死老师的罪名。
他以为到死都不会再有自证清白的机会了。
常瀚看向周澜熙，看着她明艳的眼眸，突然就疯狂的心动。
全世界好像只有她一直记着这件事。
周澜熙直率的回视他：“你是我遇过最强大的牵魂官，那些心软的毛病就是你最珍贵的特质，你不用为谁变得冷漠，你原本的样子就是最好的样子。牵魂司司长的位置非你莫属，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如果最后情况真的坏到非祭不可的地步，我──”
常瀚轻轻打断她：“其实你的身体还活着。”
周澜熙停了两秒：“……你说什么？”
常瀚：“阿奷偷偷给你牵了魂线，所以在魂魄脱体的当下，你的身体并没有直接猝死。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有微弱的呼吸。”
周澜熙完全愣住了。
“我给你叫了直升机，专属的。”常瀚轻笑一声，“有个家里开医院的男朋友，是不是挺吃香的，嗯？”
一滴眼泪从周澜熙眼角滑落，她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没骨气的哭了，就问：“真的？”
“真的。”常瀚轻柔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小熙。我们一起扛过这一关吧，倾尽所能。”
周澜熙露出一点笑容。她这般纯粹的笑意相当罕见，比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要迷人，她说：“我愿意为你活下去。”
常瀚也笑出了梨涡：“谢谢你。我也愿意。”
他们专心地对付那个邪祟涌动的深渊洞口，想方设法地要将其死死关住。
然而情况急转直下。
阵法失控的速度不断加剧，周遭斑斓的色彩浓郁的令人反胃的程度，镇压符在阵法力量的冲击下，终究裂开了难以弥补的缝。
常瀚立刻呛出一口血来。
周澜熙瞳孔收缩，猛地横刀，惊险地截住一只直直刺向他心口的邪祟利甲：“常瀚！”
常瀚脸色苍白，显然被镇压符的损耗伤得极重，可他眸子里依然没有一丝慌乱。他尽可能的稳住呼吸，低道：“我再试一次。”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手，再一次的画开的镇压符，走势比起前几次更加悍利，也更加繁复，显然在短时间内再次改造了符纹，使之压过阵法失控的等级。
鲜红的颜色刺人又晃眼，密密麻麻的纹路中泛出淡金的细线，常瀚落下最后一笔，将手掌贴在镇压符的中心。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但愿我的血不会被吸干。”
周澜熙闻言，直接割破自己的左手，压在他的手背上！
一股股的魂血涌出她的掌心，和常瀚的血交相融合，化为更加浓艳的颜色，浸入镇压符的脉络之中。
被压在黑洞中的邪祟们爆出尖利刺耳的叫声，整个阵法都震荡起来，刮起恐怖的烈风，所有流散在空中的色彩都开始翻江倒海，剧烈的摇晃让两人险些站不住脚步。
周澜熙将手指扣入常瀚的指缝，死死的压着，不让剧烈的摇晃挪动他们的手。
常瀚也收紧了手指。
胶着的情势危险至极，他们仿佛分分秒秒都陷在险死之境，滔天的压力压在他们的肩背之上，压得人无法喘息。可常瀚还是开了口，用他那好听的嗓音说：“我爱你。”
这实在不是个告白的时机，周澜熙感觉到手底下的镇压符正在逐渐地变薄，似乎终究是要支撑不住。
他们会死在这里。
周澜熙狠狠闭上眼。
常瀚重复道：“我爱你，小熙。”
手下的镇压符似乎又要冒出裂缝──
周澜熙嘶喊：“我也爱你！”
喀的一声，一条缝隙在那镜面似的镇压符上裂开！
仿佛魂魄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也被撕开生生一条裂缝似的，周澜熙眼前一黑，镇压符反弹回来的剧烈痛楚让她差点晕厥，手也几乎要滑脱下去，可她在最后一秒强行撑住了。她简直不敢细想常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她闭着眼急喘几口气，想要问问常瀚，听他是否还会回应，忽然，她发现镇压符中被注入另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强悍无比，如汹涌的河海般铺展开来，立刻就修补了符纹上的裂痕，并将之再往上提一个等级。
周澜熙心头一跳，猝然睁眼，以为常瀚趁她顾不上偷偷把自己给祭了，结果一扭头，竟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狱刑司司长。
狱刑司司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闯入了阵界，他眉峰紧蹙，同样将张开的手掌贴在镇压符上，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力量灌输进去。在他的帮助下，镇压符很快回居上风！
艳红的符纹再度勒紧洞口的周围，将洞口不断收缩，一直缩到了近乎硬币般的大小──又再度止住！
周澜熙心焦的等了两秒，催促：“快，继续啊！”
狱刑司司长咬紧牙关，直接震裂自己的手掌！
源源不绝的魂血浸入镇压符，红光大亮，繁复的符纹激烈流转，又一次的勒紧黑洞，将之用力收缩──又再次停住！
所有人都盯着那仅剩针眼大小的洞，尽力将自己身上的力量全透支进符纹中，可这最后一点点的大小却宛如天堑一般，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填平。
常瀚低喘道：“就差一点了。先生，您不能，再弄个人进来么？”
狱刑司司长脸色铁青：“此番情况，办不到。”
另一侧的邪祟疯狂的推挤着这针眼似的洞，将洞口推得逐渐隆起，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狱刑司司长沉声对周澜熙道：“你不能叫它们后退吗？”
周澜熙：“办不到！没有用那副邪祟的身体，我凭什么让它们听我的！”
狱刑司司长：“它们也会杀你？”
周澜熙：“废话！不过有你们俩在，我大概会被它们留到最后。”
常瀚：“没关系，不急，让我再想想……”
狱刑司司长瞥他一眼：“你的魂魄本就虚弱，定会是第一个碎的。”
周澜熙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周遭大风不断旋刮，失控的阵法和镇压符激烈对抗，爆发出的能量仿佛要将天地全倾覆过来。
常瀚听着左右两边的争执，无奈道：“你们两个……”
忽然有第四个声音加入：“不要吵架嘛。”
就见艳红色的镇压符上，出现了第四只手──又或者说，是手指。
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了下镇压符下的洞口。
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那道天堑般的缺口被填满了！
镇压符爆出金灿的光芒，针眼似的洞口霎时完全闭合，所有震耳欲聋的诡笑和窃语，都立刻消失无踪！
巨大的寂静中，闭合的强大力量从镇压符中反弹出来，如巨石落海后掀起的滔天巨浪，将所有人给狠狠掀开──
周澜熙反射性抬手抵御，被掀得直直向后飞撞出去，可预期的痛楚并未传来，有个水青色的衣袖接住了她。
润停一手接着周澜熙，一手接着常瀚，带着他们轻盈的落地。
“做得好呀孩子们。”润停夸奖道，“你们实在是太优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