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参同契释

    太真宫内，几位道长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五师弟找到自己的道了。”

    王重楼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小师弟的八段锦中有真意啊，我也去修改一下八段锦，今年的新弟子可有福咯。”

    洪洗象也是一脸兴高采烈：“到时候，武当一个个都内功冠绝天下，剑道无出其右。我看有咱们小师弟，玄武当兴五千年！”

    说者无意，听在王重楼耳朵里，却有不亚于天雷劫的震撼。

    他看着一脸喜庆的洪洗象，这个被师父寄予厚望的孩子，原本应该是他们最小的师弟。洪洗象道心通明，当初就是他的四千字参同契，帮助自己最终突破了大黄庭关。他愿意连命都散尽，把大黄庭灌顶给徐凤年，也是想给这个闲散的师弟一点压力，让他尽快担起武当的重任。

    只是他外出游历，心有不忍才带回了宋树明。他对宋树明没有半分指望，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地成长。可是自昨天以来，他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动摇了许多次，开始思忖到底哪个师弟才是托起武当的人。而现在，他心里的天平，竟然因为洪洗象这句“玄武当兴五千年”，而微微偏向了宋树明。

    他自嘲般笑了笑，过了那块玄武当兴的牌坊，就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谁会在乎这些。

    他佯装生气地瞪了一眼洪洗象：“好了，现在就只有你不开窍了。武当山不养闲人，要不你去帮你小师弟重写一遍参同契？”

    洪洗象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我都说了嘛，参同契是乱写的。”

    王重楼还未答话，洪洗象略一掐指，笑道：“哎呀，小王师兄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清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殿门口。他背着桃木剑走入大殿，向几位师兄点头示意后，径直走到了宋树明的面前。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小师弟，多谢。”

    王小屏开口说话，也就意味着他的剑练成了。

    众人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气度出尘的王小屏站在他们眼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苦修闭口剑的一代剑痴，竟然是被宋树明的八段锦启发，完成了最终的突破。

    王重楼心中感慨万千，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好对着宋树明笑道：“好啦，跟着你师兄去习剑吧。”

    几人目送着一大一小两把桃木剑离开，陈繇忽然感慨道：“当年龙虎山赵希翼赵希抟两兄弟上山来，被掌教师兄直接打下了山。师兄当时还背着师父去了龙虎山，把一口恶气出尽了才回来，一回来就被师父关了禁闭。”

    王重楼也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眼里闪烁起柔软的光：“其实我知道的，当时师父把我一关，自己别提多开心了。”

    陈繇也笑起来：“是啊，师父差点就憋不住咯，笑得嘴都合不上。”

    说罢，两人沉默了下去。过了好半晌，王重楼才轻轻地叹了一声：“老了啊。”

    听到这话，活了两个古稀，足足一百四十岁的宋知命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瞎说什么呢，说点有掌教气魄的。”

    王重楼听到这话，和陈繇相视一笑，都一大把年纪了，他们倒也不至于为这么点事情想不开。他两手一拍，仿佛给自己鼓了鼓劲：“小师弟要写参同契的注释，咱们也得帮把手不是？”

    他斜斜瞥向洪洗象：“师弟啊，咱们七个人看一本书总不大好吧？不如你多准备几份？”

    洪洗象听这话，嘀咕了一句：“你喊徒子徒孙抄嘛。”

    王重楼笑眯眯道：“你回去再看看道藏，搞不好你看着看着，写着写着，有什么新想法呢？一并写在边上嘛。”

    洪洗象想了想，愁眉苦脸地答应了。

    对写参同契注释这件事，宋树明并不是心血来潮的口嗨，而是真的深思熟虑了一个晚上，才下定的决心。他要让武当人人一个大黄庭，固然是豪气干云的夸张修辞手法，但他确实想让资质不错的弟子，有更多机会能突破大黄庭关。

    修习大黄庭之道看近行远，看似人人都可以读《黄庭经》，却连抽到聊天群唯一ssr级别系统的宋树明都无法囫囵吞枣，要依靠吃书这种看着离大谱的建议，才最终习得。

    因此，从最开始的时候，宋树明就放弃了从《黄庭经》入手。诚如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部红楼梦，对一部书的解读可以支撑起一所大学的一个专业。他如果直接对《黄庭经》下手，不仅难度极大，而且效率不高。

    而参同契就好理解多了，寻常武当弟子，习得玉柱玄妙口诀后，便可以以两仪参同契所写的方式吐纳真气，使得内功运转更加流畅。宋树明要做的，就是在参同契的基础上，仔细注疏大黄庭的部分。这样两本秘籍便如左右两座高峰，夹出了中间一条通往大黄庭的道路。

    然而，这样的做法也许可以在以百年为尺度的时间跨度里，培养出一批身负大黄庭的绝代弟子，却远水救不了近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宋树明才自己提出了八段锦，并在几位师兄面前打了一遍。

    现在最快的方法，其实是复制他自己。

    虽然他身上开挂一样的系统没法明说，但他可以把自己所得的武功心法，一一传授给武当的弟子们。就拿最最基础的八段锦来说，如果按照他的方式进行修炼，那么真气就能以最高的效率锻打弟子们的体魄，为后续的功法奠定基础。

    只要他在前面不断开路，就能帮身后的武当弟子一层一层破开迷雾，直捣黄龙。

    天空慢慢被夕阳变成了暖橘色，宋树明跟着王小屏练了一天的剑，王小屏都有些骇然于他的天赋。

    王小屏的剑追求剑意而忽视剑招，自然不会像寻常老师那般，从基本的抽击刺点开始教。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靠着紫竹林的竹子呼吸吐纳，静静地体悟了一天武当的清凉山风。

    直到夜幕沉了下来，王小屏猛地睁开眼睛，低沉开口：“出剑！”

    宋树明便一跃而起，手中的剑直劈而下。从未用过剑的他，拿着一柄没有半点锋芒的桃木剑，一剑将眼前一根手臂粗细的竹子拦腰劈断。

    王小屏笑着拍了拍宋树明的肩膀，如前面十几年一般没有说话，心里却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情绪。他既为这么一个好苗子而欣喜，又为师弟天纵奇才却被病痛折磨十数年而遗憾。

    好在那些病痛随着天雷一起过去了，他们头顶星月皎洁，明河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