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萧海
农历四月初九。
春芳楼闭门。
门外有守城士兵驻守,不许任何人进出。
杨之浩,二皇子燕元墨生母之侄,于春芳楼别院内,被人刺杀。
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燕元墨生母杨妃,悲痛之余,下令彻查此事。
这一事,落在了宰相萧海身上。
但奇怪的是,春芳楼内众人,一致指出了一个凶手。
即两日前,刚刚进来的小厮,年仅七岁的“六子”。
仅是下午,京都城内“六子”的画像就贴满了大街小巷。
刺杀皇亲国戚,该当凌迟之罪。
……
大燕京都城,建立在一座巍峨巨山上,但经过千年的修筑,庞大的山体早就变成了一座巨城。
市井街道,房檐屋舍由山脚之下蔓延至山巅的皇城。
外城,内城,皇城,用三道高墙将京都分割。
宰相府紧临山巅之上的皇城,巨高俯瞰而下,京都之中鳞次栉比的住宅一眼难望到尽头。
宰相府呈南北之势,分南苑北苑,犹如一个湿地公园,院中湖水幽幽,绿植花香飘然,无数小道穿梭其间。
宰相府中除了内室厢房外,还有会客厅,藏书阁,甚至设有专用的练功房等格式建筑。
萧长歌在夕阳染红天际之时,来到北苑被绿植围绕的藏书阁。
这是一处四层小楼,古典优雅。
推门进入,房间中央摆着一古朴木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捧着一本书,这是看管藏书阁的一个老人。
萧长歌径直走过,这老者连眼都懒得抬一下。
不过她并未在一楼停留,而是沿着木梯直接往顶层而去。
皇室特供的檀香在顶层飘荡,丝丝清风沿着窗户吹入,将檀香散发在了每个角落。
萧长歌看着坐在一张雕龙画凤的茶盘前正在舞茶的男人,道了声:
“父亲。”
男人身着黑色蟠龙袍,一双眼睛让人不寒而栗,气度不凡。
他就是萧海。
京都城内,仅次于燕家权力之人。
待萧长歌坐下,萧海为其斟了杯茶,茶香和檀香混合。
“长歌,你为何要这样做?”萧海幽幽道,声音中满是无奈。
“父亲怀疑是我亲手杀了我的未婚夫吗?”萧长歌放下茶杯,茶香在嘴里回味。
“你一心醉心修行,但终归是我萧海唯一的女儿,若是嫁给杨之浩,的确是委屈你了,可你也不能杀了他啊!”
萧海缓慢站了起来,挪步于窗前,清风拂过他的长发,能看到两鬓间的斑白。
他继续道:“世人皆知你那师父为十境强者,却不知十境之上,还有尊者。燕家之所以能在这片大陆统治千年,离不开宫内的那个老不死。”
“而那老头,最近收了二皇子为徒,你明白吗?”
萧长歌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冷笑:“所以父亲,不惜以女儿的身子,来换取你的平步青云?”
萧海:“平步青云?在这场战争中,为父求得的只是一个安稳,那位尊者既然成了二皇子的师父,几乎已经肯定了三皇子的失败。”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二皇子即位,撕破脸面清掉天启帝的旧臣,为父肯定首当其列。”
“你嫁给杨浩之,就算最终二皇子把我踢出京都城,也能看在是亲家的面上,保我萧家一命!”
“我虽目前站在二皇子这边,可我终归还是天启帝的人,皇家上位者的心,永远是无情且难琢磨啊!为父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
萧长歌起身,来到萧海身边,扶着栏杆,看着藏书阁下的亭台。
良久道:“父亲,杨之浩并不是我所杀。”
萧海转头:“长歌,你猜二皇子会不会信,一个七岁孩童,一个毫无灵气的孩童,能轻易干掉四五个拥有修为的成年人?”
“那是父亲与二皇子之间的事了。”
“那孩子现在在哪?”
“长歌不知!”萧长歌低下头去。
萧海拂了拂衣袖,往木梯处而去。
“二皇子相不相信,就看他愿不愿意相信,其实就如为父所想,我猜二皇子怕是也会认为,是你不愿意嫁给那个草包,从而杀死了杨之浩。”
“想要不受制于人,只能自己强大,长歌,如果你能踏入尊者,不惧那宫内的老头该有多好。”
“哎!”
声音越来越远。
清风拂面,一切看似美好而平静,但萧长歌能够感觉到,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
萧长生睁开了眼睛。
四周黑暗且安静的可怕。
一颗像是夜明珠一样的东西,挂在头顶之上,散发出微光。
借着着微光,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纯白的床单上沾着自己身上的血,犹如在白纸上用红墨画出的痕迹。
四周,用石块堆砌起来。
显然,他身处一间石室之内。
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有人吗?”
淡淡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可无人回应。
似陷入深海中一样,无助而孤独。
这比起身上的伤来,更加可怕。
是谁将他扔在了这里?
月丹青呢?
萧长歌呢?
他强行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只是稍微一动,身上骨头便“咯咯”作响,回荡在耳边,像是随时碎裂一样,在这寂静中,听起来渗人无比。
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上身的骨头,怕是断了太多。
随着他刚刚用力,汗水不断从额头滴落,牵引而出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默默承受着这种酷刑,无法挣扎。
就像是有人一寸一寸捏碎他的骨头,再拼凑起来,再捏碎……
如潮水般,源源不断。
“轰隆隆!”
巨响在石室内回荡。
一个黑影出现在上方,踩着梯道慢慢走了下来。
萧长生听到动静,斜着眼看过去。
黑影越来越近——
直到近在眼前,在床边停下。
一个看上去年纪与他这个身子相仿的姑娘。
长长的马尾辫垂落脑海。
干净整洁的粉色小裙子。
胳膊上挎着餐盒。
白净的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与萧长生对视。
随即小嘴一咧,露出深深地两个酒窝。
“哎呀,你醒了?”
说着,便探出小手来,手中带着一块手帕,抚向他的额头。
小心翼翼擦拭着汗水。
萧长生像是在无尽黑暗的大海中看到了一缕漂浮,心底有了些许慰藉。
似是身上的疼痛也就那么回事了。
半天,挤出了三个字来: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