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被强取豪夺的小美人鱼】6
淡泊名利、埋首科研的帝国瑰宝学术精英沈主任，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气炸了肺”！
昨夜他意识到中计已是来不及了，抬腿想走，被议会贵族们七嘴八舌闲话家常地强留在上庭，清晨才放他离开。
等到他赶回去，目之所及更是秦正赤裸裸的挑衅。将游艇留在海上、私人军队进驻所里就不说了，带走监控录像、大喇喇把军服军帽特意留在类海泳池，是在向谁宣示主权？！
人鱼还枕着这堆破烂东西睡得香喷喷的，完全忘了到底是谁呕心沥血教她人类语言！
沈定完全不知自己的烦躁情绪从何而来，其实人鱼只是另一种珍稀的科研资源而已，但他只要一想到秦正和人鱼独处一夜且暗示暧昧，就怒火焚心、难以遏止，明明是他先来的！
研究员们惊魂未定，他给他们放了短假让他们好好休息，现在类海泳池所有琐事都要沈定亲力亲为。
沈定这几日其实也是连轴转几乎没睡觉，身体已经疲惫至极，但他仍轻手轻脚，固执地先将人鱼枕着的脏东西清理了，才冷笑着以书面方式联系执行官一聚。
执行官的书面回复也来得很快，措辞友善而主动地邀请深研所多年以来当仁不让的顶梁柱沈定沈主任，去他那艘私人游艇上聚。
沈定冷笑不止，回房小睡一觉，随后精神焕发地换上正装、单刀赴会。
秦正的副官迎接沈定上船。
这艘船虽然名义上只是“游艇”，但实际上说是游轮更好。它远看声势浩大、排场奢靡，登上船后却反而给人一种威严大气的感觉，约莫是因为船上有着为数不少的仆人，但都安静地各司其职。其中还有一些工匠打扮的人。
副官是个颇为面善的娃娃脸，与冷漠的上司不同，待人态度亲切友好。见沈定对工匠目露探究，他笑眯眯地坦然介绍：“这是今天刚来的工匠。执行官昨晚来过深研所后，便被海洋的神秘与美丽所折服，临时起意，想要在船上修出一座与海洋相互联通的泳池，待日后建成，沈主任也可以在此处与执行官同赏美景……”
沈定觉着文官说话就是绵里藏针阴阳怪气，一时都无法确定他是嘲讽还是真心邀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执行官本人的意图昭然若揭——什么大海美丽神秘，军部眼里的大海约等于绿色无污染的核武器试验场，泳池显然是为人鱼修的。
他心下一沉，秦正是想最近就带走人鱼吗？
人鱼属于深研所，要他就这样把人鱼交出去绝无可能。
见沈定不回答，副官眼神轻轻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一路来到游艇顶层，秦正背对他们，仍是军服——军帽和军服外套都不见了，只剩衬衫、军裤和军靴，两条腿奇长无比。海风吹起他的发和衣角，睨着月亮的角度，看起来不可一世。
副官向沈定行完礼，安静离开。
他这身仿佛事后般的打扮，看得沈定血压都上来了。他闭眼一瞬，深呼吸，稳定情绪，说：“久见了，执行官。”
秦正仿佛才注意到，转过身来，轻描淡写笑笑：“百闻不如一见，沈卿风采真是迷人啊。”
“谬赞了，不及执行官英姿半分。”
……假惺惺的乏味对话拉开序幕，从执行官功勋卓著屡立奇功说到沈主任少年天才帝国砥柱，两人恭维客套的话你来我往说够一箩筐，秦正才不经意道：“说来惭愧，昨晚我的一时兴起却让深研所诸位学者受惊。”
话是这么说，脸上却写着我就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什么样的一时兴起还特意先把主事者调走？沈定摘下眼镜，拿出手帕慢慢擦拭：“执行官本就是深研所总负责人，莅临指导，何错之有？只是所里任务繁重，员工们大多高压工作，有些神经过敏，执行官不必介怀。”
他话里夹枪带棒，秦正叹息一声：“沈卿不知，当时军部急报疑似外星人出现在深研所海域…正巧秦某彼时正在附近，不得不一探究竟。当然，提供假情报的情报官现已经被开除，倒是在深研所发现了惊喜…”
沈定：“……”
到底还是玩弄权术的人会说话，秦正一番话颠倒黑白，简直把自己说得像一朵白莲花！外星人都来了，沈定咬牙笑笑：“不过是一头深海人鱼而已。”
“而已？”秦正笑了，他拿出一纸文件，正是沈定在上庭递给贵族们的‘人鱼’相片。
沈定脸色微变，秦正悠悠道：“所以沈卿啊，要是我没偶然来走这趟，深研所想把真正的情报瞒到什么时候？此事若是追究起来，沈卿怕是要上军事法庭去解释了。”
一环扣一环，原来在这等着他。
前因后果一下子通了，靴子落地，沈定内心反而完全平静下来。军部人鱼和深研所都想要，也要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本事。
沈定斟酌着开了口：“因为深研所当时对深海人鱼还一无所知。‘大末日’后，深研所作为科学探索的先锋，多年以来毫无建树，实在有愧帝国和帝国人民的盼望。贸然公开消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怎么办？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当我们捕获人鱼时，才选择了先行隐瞒，等到时机成熟，自会主动公开。”
知道秦正不过是想带走人鱼，他顿了顿才说出重点道：“况且，人鱼暂时还不能离开深研所。”
“……哦？”果然，秦正更改了一下站姿，锐利的眼眸扫向沈定。
沈定轻轻揉着鼻梁，然后将眼镜架了回去：“执行官有所不知，人鱼的生物扫描结果显示它体质特殊，并不能离开海洋环境生存。如果需要封闭的海洋环境，没有比深研所更适合的地方。”
秦正的脸色终于隐隐难看起来，沈定所言不差，因为类海泳池乃是深研所的专利技术。而把人鱼放在任何一种非封闭环境都是不智之举——她没理由不趁机逃跑。
沈主任心头大定，紧接着加上一码：“军部要是想对深研所动手……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深研所不仅有人鱼，还有‘大末日’残留的核武器。”
这话算是戳中了军部最大的痛脚。
‘大末日’是指几个世纪前爆发的核战争。核武器在短时间内将整个人类世界毁于一旦，科技散失、文明倒退，直到帝国出现，人类文明才得以在艰辛中缓慢重建。
就是在如今，帝国普通人的生活也远不上富足，更不用说匮乏的娱乐方式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肩负着开拓未来与寻找过去双重职责的军部才如此受帝国人民崇拜。
若是真如沈定所说，想和深研所鱼死网破的话，主动再次挑起核战争的军部大概要先跌落神坛、再被打入地狱了。
秦正表情淡淡：“沈卿在威胁我。”不得不说，他对此人刮目相看。
沈定彻底扳回一局，这次换他笑了：“不敢，只是私下和执行官推心置腹，说些心里话而已。大家都不想看到历史重现，而人鱼更是深研所挺直腰板继续生存下来的根基。执行官想要带走人鱼，在深研所取得足够研究价值之后带走便是……”
说完这话，沈定不自觉皱了皱眉。
他自己都没发现，秦正却是眯了眯眼：“所以在沈主任眼里，人鱼只是深研所的研究资源？”
“人鱼虽然和人类有着相似的生理结构，但依然非我族类。如果做不成朋友，那就只能是敌人。”又不自觉皱了皱眉。
见他这样，突然的，秦正对于刚才难得的失败完全失去了追究的冲动。
“对沈卿的科研精神，秦某敬佩有加。”秦正露出个戏谑的笑意，他甚至拍拍沈定的肩，意味深长地道：“今日之言，沈主任可不要后悔啊。”
“自然。”沈定笃定道，他看向秦正：“所以，深研所……”
“如卿所愿，军部暂时不会动深研所，深研所也可以继续研究人鱼。只不过闲暇，我依然会到深研所‘视察’，政务繁忙，也许仍无提前通知的余裕，只希望我这个不请自来的恶客下次再来，不会被深研所拒之门外。”
两人各退一步，达成微妙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