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旧忆
“承蒙殿下的关心,我一切都好。”
陈渲点点头,柳凉衣也不再说话,二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不知道殿下是与外祖母有什么渊源,来参加她的寿辰宴?”柳凉衣终于是遭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我的开蒙老师是白家老太太的长子,也是你的长舅,本来老师的母亲过寿辰,我自然也是要来的。”
柳凉衣记起来了,原本白乐琴的大哥白曲笙刚升官的时候,皇帝给她封了个太子少师,除了教陈泯之外,其他的皇子皇女也都是教的。
陈渲在这一众皇子皇女之中,是白曲笙最喜欢的学生,关系也最好。
白老太太过生辰,陈渲能来便也不奇怪了。
“那祝三殿下吃好喝好。”柳凉衣不愿意再和陈渲过多扯上关系,便结束了交谈。
陈渲知道柳凉衣话里是在赶她走,便不好多留,点点头道:“也祝柳大姑娘你吃好喝好。”
看着陈渲背着手离开,柳凉衣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招惹陈渲的心思,毕竟陈渲也从来没有对她不利过。
况且此时他应该已经对赫摇动了心才是。
不知怎的,柳凉衣一想到赫摇,就心慌得很。
那个野心勃勃,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若是此时没有和陈渲纠缠而是找到陈泯……
那简直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柳凉衣伸出手,按在自己胸口的地方。
看来给刘四的安排,要提早开始了。
过了不久宴席开始,白乐琴也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前半段宴席还算是正常,该送礼的送礼该祝辞的祝辞,该敬酒的敬酒。
到了后半段,客人们吃喝的差不多了,不知是谁开的头,席上拿了一支绢花找了一面小鼓,开始了击鼓传花的游戏。
柳凉衣在席上坐着也逃不脱,便只得认命地加入这场游戏。
随着鼓点的节奏,人们打着拍子唱着歌。
柳裳裳接过花,借了一把琴弹了一曲流水,琴技娴熟琴曲悠扬,一曲结束四座掌声。
柳裳裳琴棋书画都学过,毕竟是自小培养,学得自然是不错的。
白乐琴脸上笑开了花,为自己小女儿第一次在人前出人头地而感到骄傲。
之后的绢花不知道传了第几圈,鼓点停下的一瞬间,一只手伸出来,将绢花塞进了柳凉衣的怀里。
柳凉衣:“……”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柳凉衣的身上。
认识柳凉衣的饶有兴趣地看热闹,不认识柳凉衣的拉着认识她的窃窃私语地问,问明白了之后也加入了饶有兴趣地看热闹的队伍。
“柳大姑娘既然是柳家长女,想来也是多才多艺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乐琴脸色登时变了变。
虽然她是白家的女儿,对自己的子女也是用心培养了,但对柳凉衣,从琴棋书画到四书五经,柳凉衣是一点都没有沾上光,也从来没给她特意学习的机会。
若说柳裳裳和柳晨熙会这些她自然是有底气拿得出手,但是柳凉衣确实是在她的针对下什么都不曾学过。
“是啊,大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柳裳裳在一边坏笑:“大姐姐,既然绢花在你的手里,那你快快表演一下吧。”
她想着这般说,柳凉衣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只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丑。
只要柳凉衣丢丑,她就开心。
白乐琴面色一变,轻声呵斥道:“你说什么话,快住口!”
若柳凉衣什么都不会的事情暴露,可不是只有柳凉衣丢丑那么简单,同时在座的人也都会知道,她白乐琴苛待庶女,区别对待,不让她学东西。
柳裳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针对柳凉衣的事情,白乐琴却要厉声呵斥她,十分委屈地噘嘴,不依不饶地大声道:“大姐姐快去吧,莫要让别人等久了。”
柳凉衣心底冷笑,也就柳裳裳能干出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厉害。
“是啊,柳大姑娘想表演一些什么?”另一边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附和道。
陈渲在隔着一个竹帘的另一边听着这些话,握紧了手中的被子,就要起身。
身后的万新手疾眼快地伸手按了一把陈渲的肩,拼命对他摇头:“殿下慎重。”
陈泯顿了顿,叹了口气,放下杯子。
柳凉衣思忖片刻,站起身:“那我便用四妹妹用过的琴,献丑一曲吧。”
原本是想要写个字的,但是以她的书法造诣,恐怕这字写出去了就会引人生疑。
毕竟她的字要是放在古代,都能自成一大派,被文人们当成临摹字帖争相模仿了。
古琴她也是会的,是她在学琵琶的闲暇时,随便旁听学来的。
虽然学得没有多精,但是应对这种场面倒是足够了。
毕竟柳家苛待庶女这件事情名扬在外,她弹得没有那么好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柳凉衣走到琴桌边,拉衣摆坐下,双手附上琴弦,琴因触动而发出轻微的振鸣声。
柳裳裳在一边不屑地冷笑。
明明不会弹琴,在这里装模作样什么。
柳凉衣全然不在意柳裳裳鄙夷的目光,只是细细地抚摸着琴身,看着上面雕刻着的精细花纹。
是一把好琴。
柳凉衣在心中感慨,抬起手腕拨动琴弦,试了一下音。
在场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这一抹一挑,声音清脆明亮毫不拖沓,虽只是试音,却可见其功底。
柳凉衣闭了闭眼,回想一下当初在湖心亭所看的琴谱,慢慢弹奏起来。
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跳跃,如山间溪流的叮咚流淌,亦如远方的清风梦幻模糊,琴音随着旋律流淌,在空气中弥漫,如山中的薄雾,林间的鸟鸣。
琴音带着一股不曾言说的寂寥,沉闷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哀伤。
脑海中浮现曾经和朋友们一起游遍江河大川,饱览各地名胜,自由自在,像风一般,可以去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的那段神仙日子。
没有身不由己,也没有被逼无奈,没有腐朽窒息的礼制,是自己可以全然自己主宰的人生。
一区终了,柳凉衣双手按住琴弦,压住了绕梁的余音,也压住了自己的思绪。
抬眸向上看,四四方方的围墙围着她,她坐在深宅大院之间。
整个场子安静了许久,随后爆发了绵绵不绝的掌声与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