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缢
大娘子，大姑娘她好像缓过来了！”
“大姑娘醒了！”
伴着此起彼伏的急切呼叫声，一股离奇的窒息感从颈间传来，柳凉衣睁大眼睛，大口喘息起来。
“活了！大姑娘活了！”
一个梳着丫鬟发髻，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扑在柳凉衣的身边，带着哭腔捏着柳凉衣的右臂，呜咽着喊她：“吓死晓荷了，可吓死晓荷了。”
看着雕梁画栋的穹顶，还有那猩红的房梁上刺目的白绫，柳凉衣平息了喘息之后，皱着眉思考自己的处境。
她发誓，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她是有些倒霉在身上的。
本来在筹备家族的画展，主办方凌晨四点还在给她打电话沟通相关事宜，好不容易忙完了，打算补两个小时的回笼觉，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原本是因为她出生在一个柳树新芽，天气尚寒的季节，妈妈带着在困境中最美好的希冀，才给她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希望她做个好人，好好活着。
没想到天杀的作者给纸片人起了个一样的名字，导致她穿进纸片人身上了。
柳凉衣将视线转移到晓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
晓荷。
是她贴身丫鬟的名字。
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轻轻地捏了捏晓荷的手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微沙哑：“晓荷，扶我起来。”
晓荷闻言，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把柳凉衣扶坐起来。
柳凉衣微曲着腿，摸了摸脖颈，白皙的脖子上狰狞地爬着一条红痕，手指一碰，还有刺痛传来。
惨白的嘴唇渐渐恢复血色，看着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的，柳凉衣抿了抿薄唇，飞速思考现在的情况，然后苍白纤细的手指握了握，拉住晓荷，转头对乌泱泱的一屋子人道：“让大家都散了吧，我没事了，给大家添乱了。”
围了一屋子的一众丫鬟婆子听了这话，便陆陆续续地散开，晓荷一边抹眼泪，一边拉着柳凉衣的胳膊，将她搀起来。
刚站起来还未完全缓解眩晕感，门口气势汹汹冲过来一个穿金戴银衣着富贵的中年妇人，看见柳凉衣上去就一巴掌，将本来就没站稳的柳凉衣一巴掌抽在了地上。
柳凉衣本就不太清醒，被这一巴掌扇得更是头晕眼花，苍白的脸颊红肿起来。
“大姑娘！”
晓荷吓坏了，连忙跪下来挡在柳凉衣身前，对着那妇人道：“大娘子，看在大姑娘刚醒过来的份上，不要再打她了！”
“贱东西！你想要死在柳家给我们填晦气，柳家好生养着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大娘子白乐琴攥着丝帕，指着地上捂着脸还有些发懵的柳凉衣，破口大骂：“果然贱骨头是从根子里来的，去都去不掉！”
“大娘子！我们大姑娘若不是被四姑娘传的流言蜚语伤了心，这会才想不开，如今我们姑娘都这样了，您怎生还不愿意放过她？”晓荷在白乐琴面前跪着，大声地为柳凉衣鸣不平。
“怎么？一个奴才还敢跟我拌起嘴来了？”
白乐琴眉毛一竖，指着晓荷厉声道：“一个奴婢竟然敢随意编排自家府中姑娘？来人！把这个贱蹄子拉出去打二十棍子！”
柳凉衣闻言，心道不好，连忙拉住晓荷，从地上跪起来，对着白乐琴深深叩首：“母亲，是女儿不孝，女儿一时鬼迷了心窍去寻死，母亲素有宽厚仁慈之名，四妹妹作为您身边教养大的自然也是与我万分和善的，晓荷许是见我上吊吓得邪气入了体，这才说了些毫无根据的胡话。”
白乐琴斜睨着伏在地上的柳凉衣，冷哼了一声：“你平日里哑巴一般连个像样的话都说不明白，今日要死要活一场，倒是伶牙俐齿了。”
咬了咬牙，不接白乐琴的话，柳凉衣提高了些声音，接着道：“母亲要打晓荷板子，知道的是母亲关切我这个糊涂女儿，才一时气急要教训我身边照顾疏忽的奴婢，不知道的旁人，怕是要乱传，影响您名声了。”
一院子杂七杂八的人还没散干净，一束束目光时不时地往她们的身上落。
柳凉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和她的宝贝女儿扣了顶宽和人善的帽子，又话锋一转逼她顾忌名声，一时间白乐琴竟然也不知道后面的怒话该不该继续说，罚也似乎罚不得了。
白家作为京城的望族，她自然也是不愿意不好听的话传出去落人口实，给自己母族丢脸。
绞着手里的帕子，又横着眼睛打量了半天，没找出更多的错处，白乐琴这才恶狠狠地剜了柳凉衣一眼，甩了甩帕子。
“罢了，今日姑且就不罚你们了，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再闹出这些有的没的，别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不顾念母女情分！”
“谢母亲宽宥。”柳凉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乐琴这才翻了个白眼，捏着帕子带着自己的下人走了。
等人走远了，柳凉衣这才从地上坐起来，晓荷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看着自己主子脸颊上红肿的巴掌印，不平道：“大姑娘您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上吊呢，怎么明明是我们受屈，到了现在就全都是我们的错处了。”
柳凉衣在心中冷笑，岂止是有人要害她。
《长熙》是一本穿书文，简单来说，她穿进了一本穿书文里。
柳凉衣这个同名反派女二，是穿书文背景里的原女主。
原本应该是庶女逆袭，和太子两情相悦，最后成为皇后凤临天下的她，因为穿书人女主柳晨熙的出现，改变了原本是平安顺遂的命运，变成了用来衬托女主光伟正的恶毒心机女反派，最后落得死不瞑目的结局。
现在阶段的柳凉衣还是在柳府毫无地位，连府中的奴才下人都敢来踩一脚的庶女。
是管家之子张六偶然一次看见她，对她起不轨的心思，被他的生母李妈妈发现，若这种事情败露，被柳家老爷发现，自己的儿子恐怕会被活活打死。
她便想先勒死柳凉衣，装成上吊自尽的样子，这样柳凉衣死了，儿子的念想也就断了。
不仅如此，她的四妹妹柳裳裳也发现了端倪，便唆使下人肆意乱传她和张六的谣言，败坏她的名声。
不堪流言困扰，羞愤自尽，这就是给她精心安排的上吊的原因。
叹了口气，在晓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捏了捏小丫鬟的手：“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母亲怪下来了，不要解释。”
晓荷急切道：“那总不能……”
“我们说什么都没用的。”柳凉衣打断了晓荷的话。
“她不是因为我们错了才罚我们的，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嘴巴闭紧了低着头过日子，等能离开柳府的机会来。”
晓荷闭了嘴，定定地看着柳凉衣，悲愤地点了点头。
女子穿着一身淡绿的长衫，素色的罗裙，发间只有一根成色并不太好的玉簪子绾着，这穿着哪有半分将军府长女的样子。
若不是她妍姿艳质，貌若莲花眼如秋水，周身带着一股实难忽视的秀丽气质，把这身破衣服首饰穿得像青女素娥神仙一般，怕不是被别人当成破落户家的穷闺女。
晓荷闻言又是一股悲上心头：“大姑娘这么神仙一般的人儿，不该这么命苦。”
命苦的还在后面呢。
柳凉衣在心底讪笑。
她这个作为映衬女主有多么多么圣洁伟大的工具人反派女二，最后可是要被正义的好人团审判，然后死无葬身之地的。
“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柳凉衣摆了摆手，转身走到软榻上坐下，摸着脖子上的红痕轻叹了一口气。
晓荷看着柳凉衣颈上的伤，吸了吸鼻子：“我去给姑娘找些伤药抹抹。”
柳凉衣点点头，待到晓荷出了房间后，原本温和的神色骤然冷下来。
静静地复盘今天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柳凉衣抬眸，嘴唇抿成一条线。
李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