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渐远渐无书
一位大叔听说了我的事情,向我伸出援助之手,介绍我去他朋友的工厂做会计,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有工作总比没有强。
而且这次肯定不是骗子了,办好去深圳的边防证、暂住证后,大叔亲自带我去。
在深圳罗湖下火车后,不知又转了几趟车,终于来到龙岗的一处荒郊野外。
这里除了一条公路直通天边,四周连树也看不到几棵。
大叔朋友的工厂很小,围墙囫囵走一圈还不到100米,院子中间有几间平房,办公室、宿舍、厨房、卫生间都在这了。
唯一的机器是凉棚下一台2-3米高、4-5米长的工业制氧设备,把空气中的氧气、氮气等压缩分离出来灌在高压气瓶里卖掉。
这里的环境让我感到非常失落。吃过晚饭,我躺在院子草地上的躺椅上,仰望着点点星辰。
这里四面荒凉,远离光污染,夜空显得格外深邃。
我回忆起小时候的梦想,那些曾经的志向和愿望已经淹没在了时间的河流中。
不堪回首的过去,让我心有余悸,考试不及格的噩梦常常把我惊醒。
画眉和她的闺蜜杜鹃都在准备出国,人生之路,渐行渐远渐无书,我的未来似乎只能守着这台制氧机。
我凝望着漆黑的深空,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大地开始软化、旋转,我陷入了一块巨大的海绵中跟着一起旋转,无法自拔。
这种无边无底坠落的感觉令我恐惧,不知道未来还会怎样,吓得我赶紧坐了起来,双手扶住了躺椅的把手。
我发现办公室里现在还亮着灯,走过去看看,原来是出纳,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正在自修财务。
第二天,早上醒来,远远地看见院子中间,一个白衣少女正坐在草坪上。
我凑过去看,居然还是出纳。
天空才微微泛白,空气中略感凉意,相貌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子,并腿曲膝坐在草地上,手捧着一本英语书正在诵读。
雪白的长裙包裹住双腿,水晶般透明的塑料凉鞋摆在裙边,素面纯真,清新可人。
我决定先振作起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马上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静下心来开始工作。
这里已经4个月没有人记账了,我不停地整理票据、编写凭证、登记账本,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草地,还有那个已不在的少女。
从早上七点,我一口气做到晚上九点,一坐就是十四个小时,忙起来的感觉还真不错。
半夜,我叫老乡带我去附近的镇上逛夜市,买了梳子、脸盆、凉席之类的日用品,准备作长久的打算。
第三天,我又干了一上午,期间遇到一些难题,想找人问问。
我打电话给老板,希望能向母公司的会计请教请教。
老板说他晚上亲自到!
在老板来之前,我决定给自己放假,跑到业务室去看看,和出纳、文员聊了几句。
业务清闲,她们都忙着看书学习,我说有什么不会的,以后都可以来问我,然后帮她们解答了一些自修课本上的难题,文员似乎对我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看见她们起早贪黑半工半读这么用功,想起自己以前自暴自弃浪费了几年的大好时光,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我真不是个东西。
就连鹃也嫌弃我:
「如果你死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傍晚的时候,我又叫老乡骑摩托带我去镇上打听打听哪儿有会计学校。
大学时我虽然上过会计课,但没有认真学过,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需要恶补一些专业知识。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老板来了,问我以前做过会计吗?
我说没有。
老板问有会计证吗?
我说没有。
老板说,怎么会没有呢,我们这里业务很复杂,需要找有经验的人。
我不禁要笑起来,当我终于说服自己不要嫌弃这里太小,决心振作起来的时候,这里却不肯给我机会。
老板问:「你来深圳的路费是多少?」
文员一直陪在我旁边,看着我和老板对话,这时也快忍不住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一点晶莹的东西闪过,出于普遍的同情心,她或许希望我能乞求一句,老板或许心一软,就能留我下来,总不至于来了不到三天就又回去吧。
但我不会求他,想想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悲欢凄苦,恍如梦中。
我回答:「来的时候,火车票150。」
老板说:「好,我给你500,300算来回的车费,200算你这两天的工资。」
第四天一大早,我打道回府。
临出门的时候,又看见出纳一身白裙优雅的坐在草地上。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可能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我嘴角一歪,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