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训
一高一矮两个膀大腰圆的大婶，提着洗衣篮走在不太明亮的石道上。
两人正乐呵呵的聊着一会儿去药阁找齐翁讨点风湿膏，这洞中湿气太大，家里的长辈都有些吃不消了。
她们正聊得起劲，突然发现迎面走来一个步伐很慢的小娃。
抬头看向姑娘发式的小娃，她们脚步放慢了好几倍，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眼，似乎想说话又忍住没说，只是走过了还三步一回头。
等走远了阿桑才听到她们的对话。
“这小姑娘才八九岁吧？怎么会伤成这样？全是疤这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好可怜！”
“都这样了还想嫁人，别把好人给吓病了才是真的！”
听到这样的话，阿桑只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又碰见一个年轻大叔。
他穿着跟刘翁一样的装束，估计也是药阁的。
像是不经意的看了阿桑一眼，他突然钉在原地不动了，等阿桑越过他走远了，才听对方低声自语。
“妈呀，吓我一跳，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了！”
之后又遇到过几个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反应也跟最先几个人类似。
直到阿桑走到那间传出朗朗书声的，标着“学堂”两个大字的石洞前，她才停下的脚步。
看向学堂里那些朝气蓬勃的同龄人们，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梵音她们一定也在里面吧？好想也跟他们坐到一起学习啊。
只是这个想法刚出现，有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个有些不太友善的声音冷冷的说：“想进就进去，在外面乱张望什么？！”
阿桑回头一看，是个麻脸角眼身材瘦竹竿似的，穿着银色套装的老大叔。
他的身后还有三个和他同样装扮的男子。
她这一回头不要紧，为首的男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后面三人都大叫起来。
“噫——怎么长成这样！”
“这也太吓人了——”
“这副样子还到处走，是成心要把人吓出心脏病啊——”
听到这样侮辱人的话，阿桑气愤的瞪着他们大叫。
“我这样怎么了？没见过别人受伤啊！你们一个个长的牛高马大还欺负小孩，也太坏了——”
那几人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叽叽喳喳。
“噫——长得丑脾气还大，这个小孩没救了！”
“你从哪里出来的，快回哪里去！别在这里影响路容！”
阿桑被他们的话气的火冒三丈，直接抬脚就去踩其中一个人的大脚。
“哎哟！力气还挺大，小不点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动脚——”
被踩脚的黑皮男子叫嚷着，他见阿桑动脚就直接伸手提起她的领口，猛的把她扔到地上。
扔完还表情嫌弃的甩甩自己的手，像碰了脏东西似的。
外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学堂里的孩童和教师，大家都一窝蜂跑到外边看热闹。
阿莫和梵音一看清摔倒在地的是阿桑，连忙冲出人群去扶她。
熟悉阿桑的依然和阿志也跑出来关切的问她怎么回事。
一些孩子看到这个少女打扮的陌生人的样子，既好奇又有些害怕。
有几个胆小些的，一注意到她从脸到脖子上暗红色的一片，直接大叫着躲回了学堂门里。
见有墨府教师出来打听事由，那名银装的瘦高中年男子若无其事的摆手。
“没什么，这个小娃鬼鬼祟祟的在你们教室外探头探脑，我们问她话还不配合，就小小惩戒了一下——”
“胡说——明明是你们开口闭口侮辱人，我跟你们理论你们还以大欺小，现在还撒谎，太过分了！”
阿桑气鼓鼓的瞪大眼眶高喊道。
旁边的阿莫和阿志几个也气愤的看过去，吵吵着他们怎么能这样！
一旁的教师稍加思索，便先阻止其它孩童喧哗，然后脸色恭维的缓声打圆场。
“看来可能是有误会，这名小童是我们墨府的，无意冲撞了各位巡逻使，我在这里代为赔礼了——”
这位教师名为墨祈，主授数学，学子们都叫他祈老师，他说话的语调十分客气，说完还跟四位银装大人鞠了一躬。
一旁的孩童们都静悄悄的看着他的举止，大多有些疑惑。
只有阿桑一起的几人明显不服气。
特别是受欺负的主角，恨不得眼睛里能出刀子，用盯的就能剐到几个可恶的人身上。
三个巡逻使听了这位教师的话没再过多纠缠，只傲慢的哼了几声就排着队往一边离去了。
等人走远了祈老师才与学子们沉声训话。
“以后都注意了，碰到这些人尽量不要起冲突，他们是蒙族的巡逻使，不一小心被他们抓走可就麻烦了。”
嘱咐了几句他又看向阿桑，把她领进了教室，还刻意表现出和蔼的神情询问她的身体情况，显然是早就知道她了。
教室里有部分孩童其实也听说过阿桑，只不过都没见过真人，初见她满身的疤痕，多数人都难掩惊惧。
怕就怕吧！总不能因为别人怕，自己就一直不出去，阿桑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还没在教室把板凳坐热乎，就听到很多针对自己的窃窃私语。
耳力超群的她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声音至少有十多处。
细听内容，大部分是不熟悉的人害怕她的模样，又有些好奇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们只议论几句就停止了，这样的言论阿桑也并不在意。
可有几个人说出来的言语却是格外恶毒。
她听出来又是那三个罗族人挑起来的，这次有五六个人一起讨论，对自己的语言攻击比上次还要不堪入耳。
忍无可忍的她，一到课间休息时间就站到了几个罗族人跟前。
腿踩到罗秀坐的板凳上，她一把拽起这个最是毒舌的罪魁祸首。
高声道：“听说你如果变成我这副鬼样子就会一头撞死，来吧——我满足你！只要跟我多亲近亲近，保准过不了几天就会变——”
她快速喊话的同时，眼睛紧盯着罗秀，紧拽住对方衣领的手用力往上提。
才九岁的她作为没有士气的凡人来说，力气可不小，罗秀轻薄的布衣差点被她一下扯破了。
“啊——你这恶奴，我们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惹上我了！”
十二岁的罗秀气得一把抓住她扯上自己衣服的手，恶狠狠的吼道。
比阿桑大了三岁的她个头要冲不少，她一只手抓住对方满是伤疤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绕到后面去拽她的头发。
两人立即扭打成一团。
在罗秀说话的时候，坐在她四周的几个人都“嗖”的一声站了起来，迅速聚拢到阿桑周围。
不过有几个人刚想动手拽阿桑，却被过来帮忙的梵音和阿莫几人阻止。
“敢跟我们罗族人叫板，你们最好想清楚——”几个人里面士气最高，块头也最大的大强，盯着梵音大叫道。
“罗族人很了不起吗？如果残害几千个孩童惨死在四芽山也让你们引以为荣的话，你们大可四处宣扬！”梵音噙着笑意讽刺道。
和这里大多孩童一样，十三岁的她也穿着墨府统一配发的粗布衣裤，简陋的打扮却没掩盖住少女特有的秀美与端庄。
“你……”
大强见自己说不过她，直接抡起拳头就要动手。
却听得一声“肃静——”
所有人齐齐看向讲台，夹着几份本册的汤老师正定定的看着纠纷的中心。
“老师，是她先动手的——”
“老师这个阿桑欺负人！”
……
几个罗族人最先告状。
不过他们叽叽喳喳还没全说完，就被另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给掩盖了。
“老师这几个罗族人专说坏话，得惩罚他们——”
这声音既尖锐又宏亮，简直已超出了正常人能发出来的音量极限。
四周有些耳力不好的孩童，听到一半不得不捂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