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识海
光线稍暗。
一间堆满各种药材和制药工具的岩洞里。
角落的小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浅灰色绷带的小人。
如果不是胸前正在微微起伏，都会让人误以为那只是个被布包起来的物件。
走近一些，能看到她脸上眼睛、鼻头和嘴巴的位置都留了个小口。
此时那对像黑扇子似的长睫毛正在轻微颤动着。
也不知道小人是正在梦魇中，还是正在忍受疼痛的折磨。
这时一个头发有些灰白的身影快速靠近了小床。
他偏着脑袋盯着小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坐下来轻抬起她的手腕仔细探查过脉搏。
“难道是我的错觉？刚刚好像听到她叫了一声？”
老翁嘀咕着站起了身，又观察了床上的身体片刻，确认她确实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才摇着头走到另一边的操作台前。
那是他捣鼓药品的地方，台边挂着一串发光的石头增强照明。
用竹镊子把一只干燥的甲虫夹到深灰色的撵盘上，他便开始专心致志的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床上小人的额头处，冒出来一团淡淡的白光。
起初如轻纱般松散游移着，不到两息时间，缓缓汇聚成一个不规则的，半透明的小环。
像团云雾似的，在小人额头外的地方漂浮着。
“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我要出去——”
阿桑突然被一道格外软糯的声音惊醒。
她有些吃力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
说它黑暗也不全对，至少，她基本还能看清，自己眼下被缠满灰布的，树桩似的双臂。
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什么气味都闻不到，不是平时听到的药房？
疑惑间她抬起腿往前走，没动两下就发现自己浑身又痛又僵。
艰难的举起双手摸索了一会儿，才知道居然从头到脚都是绷带，连头发都没放过一缕。
被绑得最紧的双腿勉强能动，可动一下，牵扯到的皮肤就痛得厉害。
为弄清眼前的情况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忍着疼痛往前走。
才走出去不远，脚下无物的感觉让她莫名熟悉，这让她想到了当初在巨蛇识海中的感觉。
难道我这是又到了识海中？
上次是被褐鳞蛇拉进去的，那这次又是怎么进来的？
正当她有此疑惑的时候，那个软糯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可恶！有人在吗？再出不去我就要饿死啦——”
阿桑仔细辨认过方向，向声源靠近。
过了两三分钟，在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条黑乎乎的小蛇。
身长不足一尺，半立着的条形躯体上还套着一个银色的圆环。
咦？巨蛇说我吸收了它的灵核，以后这识海就是我的。
既然是我的识海，那这条小蛇是怎么进来的？
当她疑惑这个问题时，小黑蛇也发觉有人在靠近。
兴奋的注目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是一个身形奇怪的，分不清什么物种的生物。
“你……是什么……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吗？”
它黑漆漆的目光中既期待又害怕。
“小黑蛇，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的兄弟姐妹呢？这个银环……”
没有回答黑蛇的问题，阿桑的视线盯着它脖子上的银环问道。
“啊？你认得我？不对！！你身上有我母蛇的气息，难道你就是那个伤害了母蛇又夺它灵核的坏蛋？！”
小蛇快速吐着信子，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尺，但很快又转恐惧为勇气，张大蛇口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
“好了，你母蛇临终前难道没有跟你说吗？它是要不行了才把灵核送给我的，还让我照顾你们这窝蛋。”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阿桑语气悲凉的说道。
“你说是就是吗？有什么凭据？”
小蛇显然难以相信她的话，还龇着小尖牙，作势想要动嘴。
这个问题可有些难住阿桑了，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才低叹了一声。
“我这么弱小，连灵门都没开，如果不是你母蛇送灵核给我，我也没这个能力自己夺啊。”
“唉，有灵核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弄得遍体鳞伤……”
小姑娘垂头丧气的说着，身体不自觉的佝偻成一团。
不远处的小蛇歪着脖子看着她。
回味了好一会儿这段话，最后将信半疑的靠近了些。
……
过了好半晌，乌黑的眼睫毛飞快颤动了几下，阿桑终于看到了光明。
缠满绷带的左手原本虚握着，随着她意识的回归，手掌缓缓放松，掌心位置出现一个银色的小环。
她在识海里跟小蛇沟通了好一会儿。
最终确定这个小环就是之前九里木给她的那枚指环。
它很可能是阿桑落入毒水中时不知何故进入她识海中的。
小黑蛇也不知道在指环里待了多久。
偶然有一次它本想挖个洞钻去外面找吃的，结果却来到了一个黑暗世界。
在黑暗中转悠了很久，已经筋疲力尽的它才看到了阿桑。
一人一蛇试了好长时间终于破解了离开识海的办法。
原来只需要闭上眼睛想象现实世界就能离开。
可之前是怎么进去的我还不清楚，还有，这识海到底有些什么用？
既然指环能够进到里面，那不是说明它能用来装东西？里面空间那么大，那得装下多少东西啊？！
早知道它有这个作用，那大脸猫……
想到这里，阿桑的心口莫名疼痛。
突发的情绪波动让她低咳了两声，这动静自然惊动了洞中的老翁。
惊奇的看向声源，又迅速转惊奇为欣喜，他终于看到自己的病人醒过来了。
阿桑跟他聊了一会儿，知道老翁姓刘，是墨府药阁成员之一。
刘翁看上去六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短袍和长裤，稍显苍老的面容朴实无华，不太明亮的目光透着和善。
他陪小姑娘说了会儿话又给她喂了些水，便让她好好休息，随后离开了岩洞。
阿桑感觉自己休息得够久了，现在除了浑身的疼痛只能干忍着，精神倒是格外的清明。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身体从躺着的状态改成坐立。
然后左手轻轻掂了掂手中的指环，很快那条小黑蛇从里面掉了出来。
“啊——我终于出来了——”
一掉到小床上，小黑蛇就吐着分叉的信子探查周围，等确定旁边没有其它人类，它才冲阿桑脑袋的方向点点头。
“本想带个弟弟出来，可就是不成功，只有我出来帮他们找食物了，真麻烦！”
阿桑听到的声音其实是小蛇的心声。
她在四芽山就发现了，自从吞下那枚灵核，她就能听到很远范围的蛇类。
并且无视对方是心里想的，还是确实出声的。
只不过令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既然是心声，还会出现不同的蛇听到的音色也不一样。
比如眼前这条几个月大的小黑蛇。
为什么她听到的声音也会像幼小的人类那样，奶声奶气的。
“小黑，能听懂我说话吗？”
阿桑试探着凑近小蛇身边问道。
见对方呆呆的看着她，心里在想着：“她在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
她被绷带遮掉小半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惋惜。
还好在识海里跟小家伙说过了，在外面她说话对方可能会听不懂。
但她会尽快帮它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指环，方便它进出行动。
趁着还没听到刘翁回来的动静，阿桑在岩洞里找了一圈，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洞壁角落，把指环压在一颗手指大小的片石下面。
让它找食物时小心些，别让其它人类发现的话，之前已经在识海里交代过了。
所以放好指环，阿桑就向小蛇比划了个快行动的手势，自己则快速回到小床上躺好。
她现在很想再尝试一下，怎么才能再次回到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