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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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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文鸢双手乱扑,双脚乱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但老父亲按住了他的后颈,把他的脸死死的摁在河里,不让他抬头。

    王文鸢只觉一阵眩晕,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老父亲忽然松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的头提了起来。

    王文鸢猛然喘了几口大气。

    老父亲双目红肿,既心疼又憎恨的道:“是你害死了玲珑,是你害死了玲珑。”

    王文鸢喘息不定,泪水混着河水,不停的往下流。

    但他没有哭出声。

    老父亲仰天大叫,再次按住王文鸢的后颈,将他的脸埋进了河水中。

    王文鸢没有动弹,不再反抗。

    老父亲下手越来越重,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把王文鸢的脸按在了泥里。

    可望着最疼爱的儿子,望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又一次心软了。

    老父亲将王文鸢的头提出水面,看着他满脸的泥水,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再一次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又大声叫道:“是你害死了玲珑,是你害死了玲珑。”

    王文鸢站着不动,没有说话。

    老父亲既绝望又无助,既愤怒又痛苦,终于,他彻底发了疯,伸手抓住王文鸢的脖子,将他掀倒在河里,手脚并用的死死扣住,按着他的头埋进了淤泥。

    老父亲口中不停的嘶吼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河水翻腾,淤泥四溅,王文鸢挣扎了两下,就不再挣扎了。

    老父亲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彻骨的寒意越来越模糊,王文鸢半张脸嵌在淤泥里,望着河底翻涌而起的水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雪,静静的下着;水,默默的流着;王文鸢,静静的等待着……

    万籁俱寂中,突然,耳畔有人喊了句:“二哥!”

    王文鸢猛的睁开眼,接着,他发了疯似的乱刨乱挣,发了疯似的爬了起来,发了疯似的转过身、握紧拳,一拳打在了老父亲的心窝。

    老父亲一愣,看向了王文鸢。

    王文鸢喘着粗气,看向了老父亲。

    父子俩对视片刻,老父亲冷冷一哼,忽而将那把磨好的铁剑还归鞘中,抬手扔在了王文鸢脚下。

    他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道:“这是玲珑送你的剑,已经开锋。你说你要做圣人,那就去吧。去把那些贪官污吏全部杀光,去把那些妖魔鬼怪全部杀绝!你要做圣人,那就去杀吧,杀穿五湖四海,杀穿庙堂江湖,杀到太平盛世,杀到干干净净!”

    王文鸢捡起铁剑,泪如泉涌的望着老父亲。

    老父亲极为厌恶,冷冰冰的道:“我不用你管,滚。”

    王文鸢一擦眼泪,抱着铁剑,漫无目的的向远方走去。

    远方的风雪越来越大,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走着走着,身后忽然扑通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河里。

    河水翻腾几下,便没了动静。

    王文鸢身子一颤,又一次流下泪来。

    但他没有回头……

    山野乡村,茫茫一片;河边草舍,空寂无人。

    王文鸢已无处可去了。

    他抱着唯一的铁剑,泥塑木雕般的走着。

    不多时,那伙难民迎头赶来。

    领头的汉子拦住去路,问道:“姓王的,你还有米没有?”

    王文鸢摇了摇头。

    那细长汉子道:“我看也不像有,你家我去了,人都死光了,埋在了一起。哪来的米?”

    村长挤上前来,尖声叫道:“怎么会没有?他是县里的典大爷,不知道存了多少民脂民膏。大伙一拥而上,先把这小子绑了,再跟着他去拿米。他肯定藏的有米!”

    王文鸢刷的抽出铁剑,一剑刺穿了村长心窝。

    村长一声惊呼,望着铁剑,战战栗栗的道:“你,你敢杀害无辜百姓。你身为县大爷,竟敢残杀无辜百姓……”

    随后缓缓倒了下去。

    众人尽皆大骇,那细长汉子后退两步,说道:“你若是没米,那就算了,我再另寻办法。总得,总得给大伙找个出路。”

    王文鸢收回铁剑,有气无力的道:“随我来。”

    细长汉子脸色一僵,问道:“你知道哪里有米?”

    王文鸢不答,掠过众人,孤零零的向县城走去。

    众人畏畏缩缩,纷纷向外散开。

    那细长汉子发一声喊,叫道:“跟他走!他说有米,那咱们就去看看!”

    说话间,他领着女童、带着妇人,率先跟了过去。

    众人见王文鸢杀了人,交头接耳的对视良久,有心生怯意,站在原地不动的;有怕惹祸上身,悄悄摸摸离开的;另有十五六人壮着胆子,远远的跟在了身后。

    王文鸢穿过熟悉的小路,越过儿时的河流,走了约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城外。

    守城的官兵日益增多,城门虽依旧打开,可盘查的却更加严格了。

    王文鸢拿出铁牌,递了过去。

    官兵见是县衙主簿的腰牌,摆摆手,直接放他进城。但他身后跟着的十几名难民,却有些麻烦。

    眼见王文鸢越过城门,正要往里走,一名官兵开口问道:“这些难民和你是一起的?”

    王文鸢回过头,看向了那名细长汉子。

    细长汉子道:“是一起的,是一起的。”

    王文鸢便道:“是一起的。”

    随后又看向那十几名难民。

    众难民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官兵见状,恶狠狠的逼问了两句。

    有的难民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道:“是一起的,跟着典吏大人到县城讨口饭吃。”

    王文鸢便道:“他们是一起的,放他们进来。”

    有的难民却惶恐不安,吞吞吐吐的道:“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只是恰巧路过。”

    王文鸢便道:“他们不是一起的,赶出去吧。”

    他凡事不强求,愿意跟来的,便接了;不愿意跟来了,便让他们散了。

    到最后,只剩下了七八人。

    那细长汉子虽然不知道王文鸢要做什么,但他见王文鸢带着腰牌,连守城的官兵都不敢阻拦,多半真能讨来粮食。当下也不敢多问,只管闷闷的走路。

    又走了半刻钟,终于来到县衙。

    王文鸢上前两步,正要进去,石皮突然从一旁跳了出来,一见面就问道:“文鸢哥,你把县太爷踢倒了?”

    王文鸢道:“他在不在?”

    石皮道:“在!文鸢哥,县太爷正到处派人找你呢!他说,你殴打命官、以下犯上,要治你的罪。”

    王文鸢嗯了一声,径直往县衙走去。

    石皮本想劝他避避风头,但见衙门口站着七八名难民,都要随王文鸢一起进去,顿时慌了手脚,提着长棍质问道:“你们是谁?来县衙做什么?”

    王文鸢回头道:“石皮,你先躲一躲吧。”

    石皮满脸错愕,问道:“文鸢哥,你,你要……”

    王文鸢再次劝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先躲一躲吧。”

    石皮收了长棍,愣愣的站在原地,却并未离开。

    王文鸢便不再多嘴了……

    县里这几天的公文本来就多,王文鸢又擅自离岗,虽说主簿临时找了两名书生代替,可他们的底子太差,不仅公文草拟的不好,字写的也不够漂亮,实在有些难以入目。

    王文鸢走进县衙时,县令叔侄俩正坐在后堂,指着书生不住的咒骂。

    主簿听见脚步声,一抬头,见王文鸢回来了,顿时大喜道:“文鸢,你家里人安顿好了?”

    王文鸢没有吭声。

    主簿道:“回来就好,赶紧抄写公文吧。”

    他正要去拉王文鸢的手臂,县公子突然叫道:“王文鸢,你殴打命官、以下犯上,已是罪无可恕,居然还敢回来!来人,将他拿下了!”

    几名衙役闻声赶来,见了场间情形,立刻劝道:“文鸢,还不跟太爷和县公子认错?”

    县令眯起双眼,捋着胡须微微冷笑。

    几名衙役见县令没有反驳,知道有戏,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文鸢,此事可大可小。你跟太爷磕几个头、赔个不是,太爷出了气,自然就放了你了。你回来继续抄你的文书,咱县衙没你不行。”

    王文鸢抽出铁剑,缓缓向县令走去。

    县令有些恐慌,强自镇定的道:“王文鸢,你要做什么?难道要杀害本官不成?来人!来人!”

    几名衙役叹息一声,架起长刀,向王文鸢扑了过去。

    王文鸢剑尖一转,点了两下,刺中了几人小腿。

    几名衙役应声而倒,捂着伤口,不敢置信的看了过来。

    王文鸢虽然没有正式学过武,但做衙役时,曾跟着三班的兄弟耍过几天把式。

    他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衙役的功夫早就已经心领神会。

    那七八名难民来到后院,眼见王文鸢一剑刺伤了好几名官差,地面也已沾了鲜血,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有人当时就慌不择路的逃了出去。

    王文鸢也不理睬,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县令大为震骇,一边后退,一边躲在县公子身后,诚惶诚恐的道:“你,你要造反?”

    县公子挺身而出,厉声呵斥道:“贱民,你胆敢造反,我诛你九族!”

    王文鸢铁剑一划,割断了县公子的头颅,盯着县令问道:“外面的百姓已经饿的吃不上饭了,你为什么不放粮?”

    县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身侧侄子的人头,一时间心惊胆战,双手乱挥的道:“是府里不让放粮,是府里不让放粮。州府里说,这些难民都是南齐的遗民,不是我北魏的百姓,饿死了,饿死了活该。”

    王文鸢哀叹一声,拿来纸和笔,说道:“写吧。”

    县令自然知道要写什么,双手发抖的接过毛笔,见没有香墨,便蘸了蘸侄子的血水,在纸上哆哆嗦嗦的写了四个大字:“开仓放粮。”

    随后取出大印,小心翼翼的盖了上去。

    王文鸢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并无异状,便刺死了县令。又把那张纸放在桌案上,看向主簿,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给了我十斤米、一瓶酒,我今日饶你一命。”

    主簿长叹一声,说道:“文鸢,你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名县令,要往火坑里跳?你收手吧,如今栗城民心躁动,到处都是流寇。县令之死,不是没有说法。你若不愿作伪,大不了我找几个替死鬼,将罪责推在流寇身上。文鸢,你莫要一时冲动,误了前程。”

    王文鸢冷笑道:“县外都是难民,哪来的流寇?”

    主簿一愣,便不再说话,从怀中取出印绶,盖上了大印。

    王文鸢转身看向难民,指着那张文书道:“粮米在此,你们拿着文书,去粮库里取吧。”

    众人惊恐莫名,推推搡搡的不敢去拿。

    王文鸢又看向那细长汉子,问道:“不要吗?”

    那细长汉子不敢与他对视,躲躲闪闪的道:“你,你杀了县太爷,我们若接了你的米,就是跟着,跟着一起造反。再说了,粮库有官兵守着,我,我……”

    王文鸢收了铁剑,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人群之中,一个细小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大声喊道:“我去!”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细长汉子身后,站出来一名女童。

    那名差点被他亲生父亲煮了、被成群的难民吃了的女童。

    一名妇人急忙将她扯住,捂着她的嘴巴说道:“孩子太小,不懂事,不懂事。”

    那女童奋力挣脱出来,快步走到王文鸢面前,再次大喊道:“让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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