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所有的馈赠,都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霍光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一脸严肃,正是曾经担任过鲁国狱史的丙吉。
汉武帝时期,丙吉曾经负责处理巫蛊案件。
后来昭帝刘弗陵即位,丙吉被任命为大将军长史。
霍光对他非常看重,很多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处理。
丙吉为人谨慎,霍光知道他不会胡言乱语,立刻问道:“那人是谁?”
丙吉回答道:“武帝的曾孙刘病已,如今才十八九岁,精通经术,颇有才能,而且办事稳重,又有礼节,大将军可以考察一番,再决定大策。”
霍光对丙吉说道:“既然如此,你和宗正刘德这几日去把他带来看一看。”
为了方便办事,霍光专门把车骑将军张安世留下来,与他商议大计
翌日。
刘贺驾车外出游玩,身边跟了一群阿谀奉承的小人。
有些是从昌邑国跟着刘贺过来的,有些是功勋贵族的子嗣。
都想靠着讨好刘贺加官进爵。
刘贺也是来者不拒,谁能哄自己高兴,就直接封赏。
好好地过了把昏君的瘾。
其他人见这群不学无术的人都得了好处,也跟着凑上来拍马屁。
他们以为现在是得到了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实际上这是引来灾难的导火索。
这些小人早就进了刘贺的黑名单里。
所有的馈赠,都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他们自己没啥本事,只想着走捷径。
要是不想办法收拾了,早晚会跳出来祸国殃民。
刘贺可不想因为这些人导致国运受损,影响了自己的修行速度。
如果说霍光是在打窝,准备将自昌邑国的臣子们一网打尽。
刘贺就是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在外面乱窜,普通老百姓慌忙避开。
只有夏侯胜突然冲了出来。
驾车之人立刻停下来,怒斥道:“大胆,居然敢冲撞天子座驾!”
“你的何人,就不怕朕诛你三族?”
夏侯胜答道:“回禀陛下,老臣是光禄大夫,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告,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弗陵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都是自己人。”
其他人顿时喜形于色,都在琢磨着,该如何讨好天子,以便得到更多的封赏。
“陛下,近日长安阴霾不断却不下雨,这是有谋逆的事情将要发生,臣担心有人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对陛下不利啊,还请陛下早些回宫。”
夏侯胜说这番话时,忧心忡忡。
夏侯胜话音刚落,就感觉不少人对自己怒目而视,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他方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放眼整个长安,既位高权重,又有能力对皇帝不利的人,除了大将军霍光还能有谁?
且不说其他人有没有那个胆子,就算是真的胆大包天,想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大将军霍光弹指之间便能将其镇压。
这些想跟夏侯胜拼命的人,要么是霍光派来的耳目,要么是其家族早已投靠霍光,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见有人暗指自家主子可能谋逆,他们再也顾不上隐藏,立刻发怒护主,以表忠心。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妖言惑众,把他给朕绑起来,送去廷尉等候发落。”
刘贺刚下令,立刻就有人冲过去,将夏侯胜牢牢绑起来。
夏侯胜身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再进一步就能位列九卿,自然也有国运庇护,修为颇深。
这些人的实力远不如他,抬手就能打得粉身碎骨。
但是他丝毫不敢反抗,任由这些人把自己五花大绑。
夏侯胜一旦反抗,势必会被扣上一顶抗旨不遵的帽子。
看着刘贺的面容,夏侯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总感觉像是又见到了昭帝。
方才的斥责虽然严厉,但是没有多少杀意,反而隐隐透露着些许爱护的意思。
夏侯胜前脚刚被关进廷尉,大将军霍光就立刻得到消息,以为是张安世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将其找来责备。
张安世大呼冤枉,再三发誓说,自己这边没有泄露半点风声,否则就不得好死。
随后,霍光又把夏侯胜找来质问:“你可知究竟是何人要谋逆?”
夏侯胜答道:“《鸿范传》里说,一个君主有过失,上天会降下惩罚,常使天气阴沉,将有臣下谋害君,具体是谁老夫不知,大将军可有线索?”
霍光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有谋逆的念头。
“老夫若是知道,也就不会把你找来询问了。”
接下来,霍光又追问了几句,确定夏侯胜不知道自己和张安世等人的具体谋划,于是就把他给放了。
再后来,侍中傅嘉也因为多次劝谏,惹怒了天子,被关进了监狱里。
原本还想劝谏的小部分臣子,见天子如何蛮不讲理,也彻底偃旗息鼓,选择冷眼旁观。
在这期间,霍光抽空见了见丙吉所说的刘病已。
丙吉本想陪同,被霍光找借口支开了。
看外貌确实是仪表堂堂,说话温文尔雅,是个气质不凡的翩翩公子。
只是他一见到霍光,就忍不住心悸,脸色煞白,如芒在背。
但是他忍住了撒腿就跑的冲动,硬着头皮来到霍光面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刘病已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
霍光简单测试了一下,刘病已跟国运的亲近程度堪比昭帝,非常的满意。
他就需要这种既有能力,又害怕自己的人,能派上用场,也不容易脱离掌控。
霍光听密探汇报说,刘病已娶了许广汉之女许平君,二人感情很深。
但是霍光估摸着,他哪怕是直接弄死许平君,刘病已也不一定敢跟自己翻脸。
当然了,霍光也不屑于对付一个弱女子。
真要是论起来,霍光和许光汉还有一点渊源。
霍光追随汉武帝时,曾经担任过奉车都尉,掌御乘舆车。
许广汉原本是昌邑哀王刘髆的侍从官,有一次汉武帝出游,从长安到甘泉宫。
当时有很多人随驾,许广汉也是其中之一。
许广汉粗心大意,把别人的马鞍,放到了自己的马背上,被当成盗贼,判处了死刑。
当时有诏令,死刑犯可以选择宫刑,许广汉走了这条路,后来做了宦者丞。
霍光深知,伴君如伴虎,跟在汉武帝身边20多年,始终小心谨慎。
一次都没有犯过错,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和权力。
霍光对汉武帝万分敬佩,也极为感激。
但是,他绝不希望有一个堪比武帝的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那种时常提心吊胆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霍光不喜欢担惊受怕,刘病已自然也不喜欢。
他离开霍光的府邸后撒腿就跑,恨不得自己长翅膀飞起来。
一路上,刘病已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后,脸上才多出几分血色。
许平君见丈夫如此狼狈,赶忙跑过去搀扶,很心疼地说道:“快坐下,我给你擦点药。”
刘病已依言坐下,许平君翻出木匣子。
拿出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七八滴水,落在她的手掌心,而后涂抹在刘病已额头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放在桌子上。
原本还有些刺痛的额头,只觉得清清凉凉,很快就彻底恢复,没有半点疼痛感。
“平君,这宝贝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集市上来了个姓胡的大叔,听口音像是从弘农县那边来的,就这么一小瓶卖30钱。”
“这也太贵了吧!”刘病已不由得一惊。
这时候,谷价是一石10钱。
《食货志》里有记载,一个人一月要食用一石半粮食。
这瓶东西相当于两人一个月的口粮了。
“贵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效果好呢?”
许平君叹了口气:“要不是我手脚麻利,一瓶都抢不到,说不定这东西过几天又要涨价了。”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制造的,要是知道方法,改进一下提升效果,边关的战士们能安全许多。”
刘病已感慨了一句,看着简陋的房间,有些愧疚地说道:“苦了你了。”
许平君安慰道:“可别这么说,你可是曾皇孙,又心怀天下,早晚都能时来运转。”
“什么曾皇孙,不过是个囚犯而已。”刘病已自嘲了一句。
又拉着许平君的手,郑重其事地许诺说:“真希望我早点发达,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两人郎情妾意,正想亲热一番,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
“这小东西就知道捣乱。”刘病已进入内屋,抱起了刚睡醒的刘奭。
此时,刘奭刚出生不久,还非常的娇嫩。
许平君舍得花大价钱买那瓶水,也是害怕孩子不小心磕碰了。
万一伤到了,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他们家算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绝不富裕,请不起好医生。
两人郎情妾意,正想亲热一番,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
自然是尽可能的预防为主。
把东西卖给许平君的人,正是胡月娥的父亲,他这时候正在家里高高兴兴的数钱。
胡月娥突然破门而入,埋怨道:“那是我留给母亲的东西,你怎么能拿去卖呢?我母亲呢?”
胡月娥听人说,父亲在集市上兜售可以快速治疗跌打损伤的水,立刻想起来之前留给母亲那瓶水。
以为父亲又犯了老毛病开始欺负母亲了,赶忙找机会跑回家查看情况。
胡父赶忙把钱搂在怀里,颇为尴尬地说道:“我的亲闺女啊,你咋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母亲出门买肉了,马上就回来,她现在整天好吃好喝,又不需要下地耕种,好着呢!根本用不到这宝贝。”
“再说了,我也没有全卖掉,只是取出来三分之一,稀释了一大桶,今天拿出去试了试,不到半个时辰就全卖光了。”
“下次就算是卖100钱一瓶,我感觉还是会的很多人抢着要。”
胡月娥听说母亲没受伤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也不能拿去卖啊,万一天子怪罪下来,我们都要遭殃!”
胡月娥可不敢忘记,她给母亲的那瓶水,是给长善等人治伤时偷偷截流了一部分。
给家人悄悄用掉也就算了,现在公然拿去售卖,万一有人拿来做文章,那可就惨了。
“我的亲闺女啊,你这就不懂了吧?要是天子不想责罚你,犯再大的错误,都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要是天子想责罚你,再小心都没用,左脚进门都是错的。”
“你与其这样瞎担心,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讨天子的欢心。真要是进了天子的后宫里,我们家可就彻底飞黄腾达了。”
“这怎么可能啊!”胡月娥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
“天子说是让我做个端茶倒水的侍女,可不敢有非分之想。”
“哎呦喂,我的好闺女啊,你想想看,这段时间你整天在长安城里东奔西跑,长安城里的权贵你至少见了一大半,啥时候干过端茶倒水的活?”
胡父越说越兴奋,一脸期待的说道:“依我看,天子对你另有安排,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要是天子真对你没有一点想法,当初为什么派人把你带走?我看啊,你就应该主动点,尽早抓住机会,要不然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父女二人说话间,胡母提着篮子回家,里面有几斤羊肉和一只老鳖,另外还有枸杞和韭菜等。
胡父殷勤的跑过去迎接,顺手接过胡母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胡月娥见母亲气色很好,彻底放心,跟母亲简单聊了几句,准备离开继续办事。
临出门之前突然停下来,胡月娥又对父亲说道:“那东西你别卖了,留着以防万一,这种宝贝应该很稀少,用一点就少一点。”
“不卖怎么行?长安内城的房子这么贵,为了在这里定居,咱家欠了一屁股债。不还钱人家把你娘拉去抵债怎么办?我倒是想把自己卖了,但是人家不要啊。”
胡月娥顿时不高兴了:“之前长善哥不是给咱家在长安区买了房子吗?你非要往内城搬,要不然也不用花那么多冤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