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果郡王与甄嬛
皇上是迷恋甄嬛的,他迷恋甄嬛在床上的热情和机敏。似乎从第一次见到甄嬛起,他就看见了销魂蚀骨。难以判断这是她的天性还是曲意奉承。
果亲王也是迷恋甄嬛的,他第一次看到甄嬛,便彷佛看到了初入王府的纯元,温婉清秀,这是一张容易讨男人喜欢,女人也不会太讨厌的脸。
快到重阳了,花房的奴才们将花都搬到了一起,五颜六色的菊花,一团团堆放在御花园中。甄嬛早早就起来了,她已经许久没睡过早觉了。皇后身体不适,她们早早去了景仁宫,等了一个时辰,从天微亮等到太阳高坠,皇后才派了近身的侍女出来告之,今日合宫觐见取消。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似乎只要皇后心情不畅快,便会任由她们等着,然后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她们打发了。
这是皇后的权力,也是皇后才能有的权力。
早晨有凉风,甄嬛有点凉,槿汐要回碎玉轩拿披风,甄嬛制止了。她不会在园中走许久的。这是规矩,宫中的规矩。前些日子,性子活泼的淳贵人在园中跑跳放风筝,被皇后狠狠训诫了一顿。
后宫之中,似乎不允许有欢笑声。这也是规矩。
甄嬛站在一团菊花前,果亲王从不远处走来,隔着菊花,他笑问,“莞贵人也喜欢菊花?”
甄嬛回以一笑,“我最爱海棠,菊花次之。”
“彭渊材五恨:一恨鲥鱼多骨,二恨金桔太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诗。”果亲王道,“海棠虽美,却无香,不好。”
甄嬛微微低头,浅笑不语。果亲王又问,“莞贵人最喜哪种菊花?”
“都喜欢。”甄嬛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唯讨厌蟹爪。”
“为何?”
甄嬛道,“蟹爪开得太张狂。”
果亲王笑出声,“你可知宫中为何这么多蟹爪?”
甄嬛缓缓摇头,睃了他一眼,“为何?”
“因为华贵妃最爱菊中蟹爪。”如她一般,张狂。而皇上,所喜所爱的,便是她的这份张狂。后妃多温婉,皇后、皇贵妃贤惠淑慎,唯有她,张狂刁钻。旁人怕皇上,她不怕;旁人在皇上面前小心翼翼,行走坐卧斟酌思量,她不用。
“花非花,人非人,花就是人,人就是花。”
果亲王看着她笑,甄嬛猛然抬头,撞入了他的眼眸之中,含笑温和。
“既然莞贵人不喜,我便让人将蟹爪换掉。”
甄嬛不语,她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果亲王唤来了奴才,听他直言蟹爪张狂,他看着不喜。她看着花房的奴才跑来,将蟹爪全部换成了墨菊。
不知为何,甄嬛的心情愉快了起来。好像从这一日起,她与果亲王便有了某种默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之后的每一次,她想着果亲王如何让奴才将蟹爪搬走,便会笑出声来。那种窃喜,愉悦,无人能懂。
甄嬛本是可以不用入宫的,甄氏三个女儿,只需一人参与选秀便可。玉姚性子弱,不适合入宫,玉娆尚年幼。她们只需要将玉娆的名字报上,拖上个几年。皇上登基时已经四十多岁快五十了,谁知道七八年,十年后是什么样。
“莞姐姐为何要入宫?”御花园中,皇后将年轻的妃嫔聚集在了一起,教导她们要守规矩,多替皇上开枝散叶。之后便是大家彼此之间熟悉一下,也算是联络后宫情感了。
甄嬛看向问她话的淳贵人,浅笑,“我不来,家中妹妹也要来,既然如此,还不如我来。”她的回答,如同她参加选秀前拒绝温实初时的一样。她一贯是一个好姐姐。
其实,她入宫的原因很简单。她爹说,同是汉族官员,为何年家能够据朝堂之高,他们就要处处被满蒙官员压上一头。娘说,年家一有年羹尧重兵在握,二有年世兰宫中为妃,皇上自然看重年氏一族。爹又说,靠着女儿显贵,非真显贵。娘说,靠着女儿显贵,亦是显贵。
甄嬛当时就在一旁听着,听着他们谈论朝中事,听着爹说与瓜尔佳氏族相交,想要将家中女儿嫁入瓜尔佳氏一族,只是不知瓜尔佳氏一族是否看得上他们。他们还谈论了她们姐妹三人的婚事,甄家的女儿,要么不嫁,要嫁,定要显贵之家才行。爹则是微微叹息,他虽是大理寺少卿,却也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官,真正显贵的人家,如何愿意与他们联姻。
甄嬛很实际,她没有一般女子的怯懦与恐惧。所以,她对爹娘说,她要入宫选秀,成了皇上的妃嫔,成了皇上的宠妃,便能为家族争光了。甄氏一族的显贵,由她来争夺。当时的她不知道,若是落选,再由一众王爷挑选。若是王爷们也看不上,才可发回原籍,自行婚嫁。
晚上,皇上翻了甄嬛的牌子,跪在龙床上,甄嬛为皇上脱下寝衣。皇上道,“今儿华贵妃来同朕告状,说是花房的奴才该死,将她爱的蟹爪都搬走了。”他看着甄嬛,咧嘴一笑,“朕传了花房的奴才问了才知道,是老十七差人将蟹爪搬走的,说是他不喜欢。”他笑着,伸手捏了捏甄嬛的胸,“朕记得,他以前可是挺喜欢蟹爪的,说是蟹爪同其他菊花不同,开的有个性。”
甄嬛吃疼,面上却还是笑着。“果亲王换蟹爪之时,臣妾也在。”她依偎在皇上的怀中,“那日刚从皇后娘娘宫中出来,听闻花房将菊花都摆出来了,本想去看看,谁知刚好看到了果亲王查人换了蟹爪。”
皇上点头,“你可知为何?”
甄嬛缓缓摇头,“臣妾不知。”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不过是远远瞧见了。”
那不是果亲王和莞贵人吗?年世兰指着不远处,对皇上道,“两人聊什么呢,看起来倒是愉快。”
那一日,皇上刚下朝就被年世兰拦住了,说是阿哥格格闹着要皇阿玛陪,定要皇上去翊坤宫中用早膳。皇上无奈,便与她同去了。露过园中,她又突然问花房是不是将菊花都摆出了,顺道去挑上一两盆。“这花房也是跟红踩白,好看的,都放在御花园,皇上会经过的地方,次等的才送入臣妾的宫中。”
“给朕看,怎么就是跟红踩白了。”对于年世兰的话,皇上只是一笑了之。
正待年世兰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甄嬛与果亲王。她想都没想,便拉着皇上要过去。“果亲王昨夜没回府吗?”
苏培盛看了皇上一眼,回道,“贵妃娘娘,果亲王昨日进宫陪太后,晚了便没走。”
皇上叫住了年世兰,面上无异色,只是道,“不过去了,朕也饿了。”
侍寝之后,甄嬛被送回了碎玉轩。坐在轿子中,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心中很怕皇上将她留下,这样第二日早上,便又会是那个嬷嬷来伺候她梳洗。想到上次的事情,她羞愧的同时还感到羞辱。
“娘娘也累了,睡会吧。”槿汐给甄嬛倒了一杯安神茶。
甄嬛拿着茶盏,缓缓摇头,“不了,马上该起身梳洗去给皇后请安了。”
槿汐道,“那就回来再歇息。”说罢,便去准备合宫觐见时要穿的衣衫了。
天还没亮,后宫之中的妃嫔便全都起来梳洗打扮了,为的便是合宫觐见。宫中要有宫中的规矩,除了病中,任何时候她们都要保持合适的妆容,整洁的衣衫。
“娘娘,皇上昨夜又翻了莞贵人的牌子。”
年世兰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钗插入发中。“翻了就翻了。”
讼芝斟酌了一下道,“这个月,皇上翻了五次牌子,三次都是莞贵人。”
年世兰抬头看了一眼讼芝,似笑非笑,“皇上一面厌恶甄嬛,一面又常常翻她的牌子。”她嗤笑,“咱们这位皇上的心思啊,谁知道呢。”
“娘娘不担心?”
“担心什么?”年世兰反问,“担心甄嬛得了皇上的宠爱,威胁到我的地位?”她笑着摇头,“真正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皇后。”乌拉那拉氏族又如何,皇后又如何。柔则再厉害,也远比不过宜修。她这个皇后之位,可是如坐针毡。无子是其一,容颜渐退是其二,其三则是她远不如宜修懂得未雨绸缪,如今当了皇后,才想着筹谋拉拢,已经晚了。
“若是莞贵人有孕了——”
年世兰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螺子黛缓缓描眉。“她不会有孕的。”甄嬛每次侍寝之后,所饮的根本不是助孕汤药,而是大寒大凉的避孕汤药。御药房得了皇上的吩咐,为这些妃嫔准备了两幅汤药。一副温热滋补,一副大凉伤身。沈眉庄得的是温热滋补的汤药,可她却信不过御药房,偏偏信不知从何而来的刘太医。甄嬛得的是大凉伤身的汤药,她也很好奇,为何皇上不允许甄嬛有孕。
刘畚?
合宫觐见之后,宜修并没有回宫,而是留在了皇后宫中。两人聊着后宫之中这些日子的事情,说到了沈眉庄颇为信任的太医刘畚。
“说是刘畚给她开了一方可以早日有孕的方子。”宜修伸手,剪秋从袖中将药房双手奉上,“我好奇,便让剪秋去御药房,照着她宫中拿走的药材,拟了一方。”
柔则接过药方,“药方可是有问题?”
宜修点头,“里面的大黄、黄岑、夏枯草,都是大寒的东西。莫说是可以助孕了,喝了还会止经推经。”
柔则眉头微皱,看着宜修,“你的意思是——”
宜修浅笑点头,“许是谁见她得宠,心生嫉妒了。”
柔则想了想,“贵妃?”她猜测。
宜修摇头,“贵妃倒是不见得有这脑子。”贵妃有子有女又有宠,根本无须忌惮眉庄。“咱们当作不知道便是。”
柔则点头,将药方直接放到了香炉之中,以香烛点燃了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