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宜修与柔则的心思
皇贵妃足月产下一个小格格，小格格出生之后，皇上松了一口气，皇贵妃松了一口气，皇后也松了一口气。一众妃嫔特来恭喜宜修，却被皇上以皇贵妃要休息为由，屏退了下去。
各自回宫的路上，刚好撞到了为各宫配送赏赐的内务府小太监。年世兰见他形色匆匆，面代不悦。“这么急做什么？”
小太监忙跪下，“回贵妃娘娘，是皇上吩咐，将螺子黛送入各宫。”
年世兰看着托盘上的两匣螺子黛，带着一丝不耐道，“行了，无须你送了。”话音刚落，讼芝便上前，想要将托盘拿走。
小太监忙阻止，“贵妃娘娘，其中有一匣是皇上吩咐送入碎玉轩的。”他忙磕头，“娘娘，皇上说了，贵妃娘娘的眉毛不画而黑。”
年世兰微愣，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怒气。她看着不远处走来的端妃、敬嫔，最终还是将怒气压下了。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就快些送去吧。”
“娘娘？”讼芝看着她。
年世兰面上依然挂着笑，“本宫的一匣，也送给莞贵人了。”她抬手，轻轻抚摸过眉毛，“皇上说的是，本宫的眉毛不画而黑，这等好东西，便给莞妹妹吧。”她不屑同一个辛者库出来的贱奴用同样的东西。
景仁宫中，宜修刚生产，十分的疲累，但她见皇上没有离开，反而是坐到了自己的床边，只能强打起精神。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面对皇上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需要斟酌再斟酌。
她明白，这不是夫妻该有的相处的模式。她也明白，他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妇妻妾。
她不知道皇上对年世兰如此偏宠，是因为年世兰死前所表现出的，对他的一往情深，忠心耿耿。她也不知道，皇上原谅她曾经想要暗害年世兰的胎，依然对她很好，也是因为她对皇上的一往情深。
自己对皇上是不是一往情深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对皇上一往情深，只能对皇上一往情深。
“皇上高兴吗？”她见皇上不说话，便笑问。
“高兴。”皇上笑答。
宜修心中一拧， “皇上是高兴臣妾为皇上又添了一位公主吗？” 她看着皇上，还是忍不住试探，“可是臣妾却有些遗憾，若是个阿哥——”
“公主阿哥都一样。”皇上看着她，“朕更喜欢你生的小公主。”他加重了尾音。
宜修只是笑，用笑掩饰住心底的寒冷，用笑掩饰住自己的信口随言。她微微颤抖，不是因为产后虚弱，而是后怕。
皇上弯腰，为她拉了拉被子，“公主好，朕喜欢公主。”他看着她，“皇贵妃日后定要好好教养公主才是。”他笑着，“将公主教养的像皇贵妃一样，明事理，知进退。”
皇上离开后，宜修才算是卸下了一口气。她的内衫都湿透了，是后怕，也是后悔。她不该试探皇上的。
剪秋将小公主抱来放在她的枕边，她微微偏头看着小公主，终还是掩饰不住苦色，“生在皇家，是幸亦是不幸。”她轻叹，“如果可以，额娘宁愿你从未来过。”
年世兰回了翊坤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曹琴默站在一旁，想要为她出谋划策，却被她一个眼神惊了回去。讼芝不解为何她这次忍下了。
年世兰坐下，平复着怒气，“皇上现在时时盯着年家，本宫能如何？”只能当起缩头乌龟。
她的眼中含着一抹阴沉，“这个曹琴默，看着与本宫一心，处处为本宫着想，谁知道私底下打着什么主意。”她并非不信曹琴默，而是这宫中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信，包括皇上。
年世兰眉头紧皱，“这些日子有不少弹劾哥哥的奏折。”以甄嬛的父亲甄远道为首，“甄远道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子。”她冷冷一笑，“她既然敢弹劾哥哥，身后必定有人支持。”
沈眉庄拿着一张药方对甄嬛道，“这是滋补身体，能够帮助尽快有孕的汤药。”她笑看着甄嬛，对着肚子虚虚做了一个半圆弧。
甄嬛问她，“这方子是哪儿位太医开的，可信吗？”
眉庄点头，“太医院一位姓刘的太医，医术很好，与我是同乡，信的过的。”
甄嬛见她气色好，精神也好，便调侃道，“这些日子，姐姐满脸都带着光，可是因为皇上的宠爱。”
眉庄亦笑道，“你还说我，皇上不是也常常翻你的牌子吗。”她拉着甄嬛的手，“若是咱们能一同有孕该有多好。”她想到什么似的，又将方子拿了出来，“妹妹，这方子你也拿去配些药用吧。”
甄嬛缓缓摇头，“我不急。”皇后生产后，甄嬛的病便“好”了，又恢复了侍寝。皇后如今似乎是放起了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皇贵妃新生的小格格身上。
甄嬛回碎玉轩的路上，刚好撞倒了刚出了月子的皇贵妃。她远远的看了看，还是对槿汐道，“咱们绕道吧。”
槿汐不解的看着她，甄嬛直言道，“皇后娘娘为何为我制造机会你是知道的。”她的手轻轻抚上了小腹，“我知道位份低的妃嫔不能自己养育孩子，可我还是希望，能够亲手养育我自己的孩子。”若要养自己的孩子，便要晋升位份，便要有皇上的宠爱。在此之前，她不愿意有孕，更怕有孕之后，皇后伺机夺子。
“姐姐？”宜修眼尖，不过是一片裙摆，便已经认出了是甄嬛。
皇后抱着小公主，似笑非笑，“本宫费尽心思将她从辛者库弄出来，又将她送到了皇上的龙床之上，她便是这么对本宫的。”说什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说什么自己怀胎辛苦产下的孩子，怎舍得交给旁人抚养。说倒底还不是自己的私心。养育着公主阿哥，皇上定会多去看望。若是没有抚养，又兼之位份低，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被皇上忘记了。“她倒是精明。”
宜修看着皇后，“精明确实精明，只是太过于精明便惹人厌烦了。”
皇后轻叹一声，“皇上宠爱她。”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极便百般不情愿，她也已经三十多了，比不过十五岁。她的皮肤没有她们光滑了，她的眼角慢慢爬上了纹路，而她们，皮肤依旧紧致。
她苦笑，“咱们啊，都老了。”老了，便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了，便无用了。
“姐姐胡说什么。”宜修拉着她的手，“姐姐莫要忘了，你是皇后，永远都是皇后。”
柔则看着她，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我是皇后，可我这皇后之位，又有多少人觊觎呢？”
宜修心中微惊，却没有任何表现。她只是微微蹙眉，含了一丝不解。“姐姐这是何意？”
“你说，莞贵人是知晓感恩之人吗？”
宜修看着她，她继续道，“她若真知晓感恩，便该为本宫产子才是。”她将甄嬛从辛者库中捞出，为的就是她的肚子。她心知肚明。“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若无野心，又怎会在选秀之时一身素淡青衣，面上说着不争不争，却在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绣女中鹤立鸡群。若无野心，又怎会在皇上询问时，以诗词代指名讳。为的，还不是引起皇上的注意力。“一个有野心又不知恩情是何物的人，你觉得她不会觊觎我坐下皇后之位吗？”
“姐姐？”宜修握紧了她的手。
柔则看着她，“妹妹，你知道的，我一定要有个阿哥才能。”无论是为了她自己位份稳固，还是为了家族，她都必须有一个阿哥。
“甄远道这些日子可是没少上奏弹劾年羹尧。”柔则反握住宜修的手，“甄远道乃是文官，年羹尧是武将，与他有何干系，他又为何不停弹劾年羹尧？”他们虽然同朝为官，但年羹尧压根就不认识他，他也只是远远见过年羹尧。
宜修皱眉，想了想，缓缓开口，“莞贵人会被贬入辛者库，是因为华贵妃……”她看着柔则，“你是想说，如今甄远道不停弹劾年羹尧，是因为莞贵人私心？”她记恨因为贵妃她才会被贬入辛者库，所以要报复。
“世兰貌美，宫中人人均称赞，唯有她道：以色侍人，能得几时。”这等含有浓烈嫉妒的话语，不得不让人猜想，她是否因为记恨嫉妒华贵妃，而让父亲不停弹劾年羹尧。年羹尧本就嚣张跋扈，皇上早已忌惮于他。甄远道如今弹劾，便是推波助澜，火上浇油。
柔则看着宜修，眼中闪过一丝害怕，“妹妹，如今皇上越发的宠爱甄嬛，姐姐心中惊忧不已，总是不安。”
宠爱吗？为何我不这么认为。
宜修心中轻哼一声，面上却安抚着柔则。
柔则低下头，以手帕微微拭泪，“这个皇后之位，我坐着，着实难受。”这是个苦差事，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还要放着后宫中的妃嫔，生怕她们有觊觎之心。
是真心还是试探？宜修判断不出。她只是道，“姐姐怕什么，你可是皇上亲封的皇后。”她笑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我一定会好好协助姐姐的。”她看着柔则，“姐姐，我们可是亲姐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