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皇上缓缓醒来,他睁眼看着暗青色的床帐,心脏处还有濒死之时的疼痛。
“王爷醒了。”温和的声音传来,他动了动眼睛,缓缓转头。
眼帘之中,是一个清瘦的身影。一个他想了很久,也挂念了很久的人。
“王爷?”
柔则缓步走到床边,眼眸之中含着一抹放松,“醒了就好了。”她在床边坐下,“你突然晕厥过去了,咱们一众姐妹可是吓坏了呢?”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皇上的脸,“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呢,王爷可要见她们?”
王爷?
柔则?
皇上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头滑动,良久才吐出一句干涩的话语,“我昏睡多久了?”
宜修觉得王爷变了,王爷病愈后的一夜,来了她的院子。他执着她的手,只是看着她,良久才说了一句,“是我负了你。”
宜修不明白他说什么,又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她只是心头一酸,眼泪险些不受控制的落下。她不允许自己流泪,不允许自己脆弱。她低着头,只是摇着。“王爷待臣妾极好,又为何要说这等话。”
皇上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看着她手腕上的一对玉环,越发的愧疚。“我称许诺你,待你产下阿哥,便晋你为嫡福晋,可是我却又求娶了柔则。”他轻叹,“虽说你们是姐妹,但倒底还是我负了你。”人,生时常常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双眼,只待将死之时,才能明白。
宜修低着头,勾了勾唇角,她想笑着说,王爷言重了。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怎懂她心中的苦,他又怎明白她心中的执念。她为得从来不是嫡福晋的位置,而是不愿让她的子女,成为了庶出。庶出二字,给她带来了多少痛,让她难忘。自从柔则入府后,她无数次抱着她的大阿哥呢喃,是她这个额娘无用,才让他成为了庶出,是她这个额娘无用,才让他从一出生,便比旁人低了一头。对儿子无休无止的愧疚,心中的不忿不甘不平,一夜夜的难眠,他又怎么懂呢?
柔则觉得王爷变了,病愈前的王爷并不太看重府中诸事,他一门心思扑在了朝堂之上,他说,女人家的事情他不参与,你看着办。他待她极好,只要回府,便会在身边陪伴,可是如今,他却常常陪伴在宜修与年世兰身边。他同宜修一同照顾年幼的大阿哥,纵容着骄纵的年世兰。
“王爷,您好久没去看齐妹妹了。”夜晚,柔则端着一碗银耳汤走进了书放,她缓缓将银耳放下,“齐妹妹昨儿还跟我抱怨呢?”
齐月宾氏,将门之女。虽然入府只是格格,但是地位却比肩侧福晋。只因她是将门之女,只因她父兄有心巴结雍亲王,王爷也有心拉拢他们。
她坐在皇上的身边,轻轻的靠着皇上。他们这些世家的女子,哪里能有自己的选择。婚姻大事,也不过是家族拉拢亲王,亦或是在朝中站稳的工具。
心思玲珑的她怎会不明白宜修心中的难受,又怎会不知宜修怨她衣着华美看望,久久不愿离去,刻意在倚梅园中等待王爷。只是这一切,并非她所愿。去参加太子的选福晋也好,来雍亲王府探望也罢,都是父母安排,万般由不得她。她唯一庆幸,便是王爷待人良善,自她入府,事事以她为先,从不曾有苛待。
她看着王爷的侧脸,轻轻靠在了王爷的肩膀上。她想,王爷既然向皇上求娶她,该是对她有感情的吧。世间女子,谁不想寻得一位两心相悦的夫君呢?即便是嫁入王府是父母安排,有她蓄意引诱,她也希望,她和她的丈夫之间,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在其中。
“朝中事务繁忙,待忙完了,我便去看她。”皇上冷淡道。他忘不了,到了最后,甄嬛能在后宫只手遮天,能将后宫所有人都变成她的人,端妃没少出力。他更是忘不了,世兰的死,是甄嬛为之,也是她在后面推波助澜。
甄嬛!想到这个名字,皇上眼中不自觉露出一抹寒光。
柔则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与恨意,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道,“王爷总说忙,可王爷在忙,不是也能抽出时间去陪年妹妹吗?”她说完便觉不妥,眉头微微蹙起。这番话,倒是颇有吃味之意。
她确实吃味,心中有些羡慕年世兰,也有些嫉妒她。她是三个月前刚入府的。王爷突然晕厥醒来的第二日,便差人去请来了年遐龄,不顾身体还在虚弱,设宴款待,开口便是求娶。
年遐龄不愿,却也不好推脱,只是说回去问问女儿的想法。若是女儿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柔则知道年世兰,去年王爷带兵驻扎在边塞,年世兰也在。大雪封路,贼兵不休,他们在边塞呆了将近一年。王爷便是在这一年中认识并结识的年世兰。
他回来之后,总是无意识说起年世兰,却不曾透露心悦想要迎入府之意。怎知,一次重病,竟让他不管不顾,不仅求娶,还去为年世兰求来了侧福晋之位。
年世兰本是不愿侧福晋的,她自幼被娇养,心高气傲。听闻是王爷亲自过府拜访,与年世兰相见。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第二日,年世兰便松了口,很快便得到了皇上的赐婚,嫁入了雍亲王府。
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一切却又都不同了。
此后的日子里,王爷忙于朝中诸事,甚少回府,便是回了王府,也是多陪伴宜修与年世兰,即便是嫡福晋柔则,也只有在同他说府中之事时,才能见上一面。
康熙五十三年,年世兰有孕。王爷欣喜万分,年氏一族也是欣喜异常。
宜修在小厨房为王爷烹煮宵夜,一旁的陶罐里,是年世兰的安胎药。她站在陶罐前,看着里面翻滚的汤药,紧紧的握着拳头。手心冒出一层汗,汗水几乎浸透手中的油纸包。
她想起了王爷生母德妃同她说的话:年氏一族根基甚稳,年羹尧又握重兵,若是让年世兰产下孩子,恐怕朝中再无他人之地位。
本宫这里有一样好东西,你只需加入年世兰汤药之中,让一贯同年世兰交好的齐氏送给她便行。
宜修颤抖着手拿出了药包,在热气之上打开,缓缓地将药粉倒入,看着白色地药粉,很快被汤药吞噬。
自从年世兰有孕后,惫懒地厉害,日常便是在自己地小院中,斜靠着软榻。齐月宾常常去看望她,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熟识了。虽然王爷屡次同她说,齐月宾此人不可深交,还是疏远些的好。但伸手不打笑人脸,齐月宾要来,她也不好赶她走。但寻日里,还是小心谨慎着,特别是有孕之后。
“妹妹,喝药了。”
年世兰正眩晕着,看她来了,便笑了笑,“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过来了?”
齐月宾笑道,“这不是听说妹妹有孕后百般的不适,总是睡不着,我便说来陪你说说话。”她将安胎药端给年世兰,“这不来的时候遇到了小厨房的奴才,说是药熬好了,我便顺便给你拿来了,省的那奴才一身的油烟味,又惹得你反胃。”
年世兰没有接,看了一眼讼芝,讼芝接过药,“侧福晋,药太烫了,放凉些在喝吧。”
年世兰缓缓点头,招呼齐月宾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说几句,王爷便来了。
齐月宾看到他,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她忙起身,“王爷。”
王爷看了她一眼,轻声“嗯”了一声。
“王爷不是说过几日才能回来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齐月宾知道她该识趣的离开,不打扰王爷陪伴年世兰,可是她就是舍不得走。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到过王爷了。
王爷在年世兰身边坐下,笑看着年世兰,还伸手摸了摸她已经隆起的肚子。“怎么,你不想我回来吗?”对着齐月宾,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每每看到她,他便会想到甄嬛,想到若不是有她帮助,推波助澜,世兰怎会死,甄嬛怎会独掌后宫。
齐月宾语塞,面上露出一抹伤痛。她不知是怎么了,自从王爷病愈后,待她便一日冷淡过一日,有时候,甚至于同她说话,都会不耐烦。
“孩子可闹腾?”他柔声问年世兰。
年世兰笑着摇头,“倒是乖的。”她看着王爷,“今儿宫中来太医了,说是从脉象看,像是个格格。”
王爷笑,“格格也好,格格我也喜欢。”他转头又问讼芝,“侧福晋每日的安胎药可有按时喝?”
讼芝道,“王爷放心,侧福晋日日准时服用安胎药。”说罢,便将放在一旁酿凉的安胎药端了过来,“今日的还没饮用,齐格格送来的时候,还烫着,现在倒是差不多凉了。”
王爷接过汤药,看了齐月宾一眼,“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他放柔了声音。
王爷都下了逐客令,齐月宾也不好再留下,行礼后便离开了。她前脚刚走,王爷便手腕一翻,将汤药泼了出去。他沉着脸对讼芝道,“日后世兰的安胎药你亲自熬,一时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看着讼芝,认真严肃道,“我找了一个大夫,明儿开始你便跟他学习如何辨别安胎药。”
这一夜,王爷并没有陪年世兰,而是看她睡着后,便去了宜修处。已经睡下的宜修匆匆起身,他看着宜修,缓缓道,“我要世兰的孩子平安出生。”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宜修脚下一软,跌坐在地,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