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软肋
容家人走了。芙蓉长公主和武成侯是都是自幼浸在京都的宫内与官场中,容清的这句话,他们几乎瞬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隘。
梁屿之会如此轻易的当着满堂宾客承认乔鹊儿肚子里的孩子,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早已知道乔鹊儿的真实身世。
芙蓉长公主从母女相认的喜悦中回过了神,冷冷的看向梁家父子。
梁屿之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他的心一沉,
‘扑通’一声跪在了长公主与武成侯面前
“晚辈不知鹊儿是长公主与侯爷的掌上明珠,只因在柳村时无意中与鹊儿相识,被她的纯真烂漫吸引,是我品行不端,犯下大错!”
“原本我是想娶鹊儿为妻,可,可奈何家中不许,还替我与容家二小姐定下亲事。”
“我行事不端,任凭处罚,只恳请长公主和侯爷不要怪鹊儿,都是我的错。”
梁朔此时也拉着一家老小,万分诚恳的道起歉来。
宾客们看着梁家人变脸的戏法,脸上异彩纷呈。
这梁家人还真是拿得起,放的下啊!
梁屿之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知道,今日梁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可那又如何?
只要能搭上长公主和武成侯的关系,日后的京都照样是梁家的天下。
到那时,谁人敢嘲笑梁家门楣?
想到这儿,梁屿之把身子躬得更谦卑了些。
他坚信大丈夫能屈能伸。
乔鹊儿懵在了原地,心中的狂喜一点点蔓延出来。
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他们的穿着打扮,以及梁家人对他们的态度,她断定他们非富即贵。
她要脱离那个穷苦的鬼地方了。
乔鹊儿调整着自己的神情,小心翼翼又满眼希冀的看向长公主和武成侯,
“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生父母吗?”
乔鹊儿胆怯娇弱的模样,让长公主心中一痛。
她顾不上卑躬屈膝的梁家人,又将乔鹊儿搂得紧些
“我是你的母亲,以后,你便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母亲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
乔鹊儿几乎惊喜的要尖叫出声,可脸上还挂着一副哀戚惹怜的样子。
长公主用帕子擦拭了乔鹊儿的泪珠,端着几分威严环视了一周,缓缓开了口
“今日这宴席作罢了,诸位就别空等了。”
众人知道这是逐客令了,长公主要处理家事了。
于是乎纷纷起身告辞。
容府。
“跪下!”容父冲着容清厉声喝道。
容清直挺挺的跪在了父亲面前。
“你,你这是做什么?!清儿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还要罚她?”李氏气愤地捶打了容为安两下,又急着去拉跪在地上的容清。
容嵇和蒋音音也想上前替容清说话。
“不许去!”容父喝道。
容清冲母亲摆摆手,依然跪得笔直。
“清儿,为父问你,可知错?”
“父亲!阿姐今日在梁家受辱,她何错之有?错得分明是梁家!梁家人不守……”
容兆的忿忿不平被容清打断。
“父亲”
“今日之事,确是清儿所为,清儿认错。”
“错在何处?”
容清咬着下唇,微低垂着头
“清儿阴谋算计,连累容家失了颜面。”
‘啪’容父一掌拍在方桌之上。
“你错在铤而走险还不自知!”
“错在算有遗策!”
“错在拿自己性命去堵!”
厅中一家老小被容父的话说得一愣,不知所云。
容清惊愕的抬头看着父亲
“父亲……”
“我问你,今日在梁家,你可注意到一个青衣宽脸的瘦汉?”
青衣宽脸?
容清完全没有印象。
容父看着女儿脸上的茫然之色,暗暗叹了口气,说道
“豆子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堂外时,乔鹊儿便到了喜堂上,不过片刻,那瘦汉便紧跟着出现。他生得再普通不过,可气息内敛,双目精光,是个行家。”
“若不是豆子机灵,马儿脚程快,今日,你怕是等不到乔鹊儿出现在堂上了。”
容清一惊,几乎要落下冷汗来。
她知道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瞒不过神思清明的父亲,可父亲远比她看的更加细致。
她太急了,急得竟然忘了,乔鹊儿这么重要,梁家怎会不派人盯梢?
若是今日乔鹊儿不来,她毁不了这桩婚事,梁家人又知道她查明了乔鹊儿的真实身份,怎可能让她安稳的活着?
父亲是在担心她。
她紧紧攥着手,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痛感传来。
上天垂怜,才能让她重来一次。
一步错,便是容家的万丈深渊。
“父亲,清儿知错了。”容清低垂着头承认了自己的莽撞。
容为安看着眼前女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是何时知晓乔鹊儿的身份?”
“很早之前。”
容为安凝着眉眼看了容清半晌,他这个女儿自小便聪慧,看着娴淑文静,没曾想内里这般有主意。
这样大的事情,愣是自己一人抗着。
多亏此番容家祖先庇佑,否则……
一旁的容兆听了阿姐和父亲的对话,眼中皆露出几分震惊之色。
只有容夕同母亲李氏两人,一头雾水般。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好似听不懂般。”李氏嘟囔着抱怨。
容为安没有接妻子的话茬,跳过了这个话题
“家里的装扮,快拆一拆吧。”
李氏立刻来了精神,是呢,不能让女儿看着糟心,随即便张罗起来
“对,对,是这个理。张妈,去安排把那些物什赶紧拆掉。再去趟库房,把梁家的彩礼全退回去,省得脏了我们容家的地界。”
“算了,我跟你一块儿去,一件儿都别落下!”
李氏便风风火火的忙去了。
容为安也不忍再罚女儿跪着,只挥挥手,都散了。
容清回房时,容兆便一言不发地在她身后跟着。
容清停了脚步,凝视着他的目光
“你有话想和阿姐说?”
容兆拧着眉毛,不知该如何开口。
容清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干脆直接了当的告诉他
“你想的没错,我一早便知梁屿之在外面有女人,也知道乔鹊儿的真实身份,我是故意等到大婚这日才揭开这所有的一切,让梁家和容家的婚事彻底作罢。还有什么想问的?”
听到阿姐如此坦白的话语,容兆眼中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眼中的阿姐,一直都如皎月般纯洁,如此算计之事,让他难以接受。
“此事既然阿姐早都知道,早早与梁家挑明就好,何须,何须……”
“何须如此让梁家丢尽颜面?何须让梁家同长公主和武成侯之间产生嫌隙?何须,如此算计梁家?”容清上前一步,目光逼视着容兆。
自己这个弟弟,从小便最是心地正直,光明磊落。
今日过得混乱不堪,她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这一切。
良久,容清轻轻叹了口气,
“阿兆,人心远比你想象中的更险恶。”
容清看着弟弟一脸怔愣的神色,没再说话,打算让他自己好好消化消化。
毕竟,他日后总是要踏入官场。
官场之内,靠着天真的正气,只会死的不明不白的惨烈。
容清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温声说道
“阿兆,容家不是庇佑我们的堡垒,而是我们的软肋。”
是我们终其一生都要守护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