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孩子是你的吗?
梁府门前。轿子落了地,红烛搀着容清下了轿,她的手里被塞进一根红绸。
梁屿之的手牵起了红绸的一端。
容清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双手上。
多好看的一双手啊,白净修长。
可她清楚记得,上一世她被移居偏院,在一个萧瑟的雨夜,他这双好看的手托着她的下颌,满眼都是讥讽
“七巧玲珑心,冰雪净聪明?呵呵,我看美名远扬的容二小姐也不过如此。”
“蠢得要命。”
她至死也忘不了梁屿之翻脸无情、讥讽冷漠的神情。
她只是痛恨。
痛自己被情爱迷了眼,恨自己对容家的无能为力。
容清紧紧攥着手中的红绸,几欲将它撕碎。
苍天有眼让她重活一回。
梁屿之,这一世要我嫁你,做梦!
跨过门槛时,梁屿之温言道
“仔细脚下,当心。”
围观的人都善意起着哄
“梁公子可真是怜香惜玉啊。”
“新媳妇儿有福气咯,摊上梁公子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
团扇的遮挡下,是容清讥讽的面容。
温润如玉的公子?真是可笑至极。
容清微小的动作朝着红烛偏了偏头。
红烛的手低低地摆了摆。
让豆子去找的人,还没来。
容清的心思沉了几分。
她不会记错,人一定是在城西门外的柳树村。
豆子自小与马为伴,骑术不赖,定能赶得上。
容清一边稳着自己的神思,一边刻意放缓了脚步。
梁屿之察觉到身边人的步子放缓,面上依然维持着温和的笑意,配合着她放缓步调。
心中却满是鄙夷,什么书香门第,不也是个上不得大场面的东西。
饶是容清走得再慢,也到了正厅之内。
礼官的陈词滥调之后,终于扯着嗓子道
“吉时到!新人一拜天地。”
容清缓缓地转过身,微微屈身,手心满是汗意。
“二拜……”
“屿哥哥!”一道凄厉却又深情痛苦的女声划破了礼官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容清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可背脊却不由自主的僵直着。
垣帝最是疑心,上一世,容家出事之后,梁家凭着一句,对容家所作所为概不知情,否则断不可能与容家结亲,让垣帝相信了梁家的清白。
梁屿之又在大殿之上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为容清求情。
这一行径,让垣帝彻底打消了对梁家的怀疑。
最后,容清因已出嫁,免去罪罚,却也被梁家休弃。
梁屿之将容清置在偏院中,让她在此自生自灭。
这一行径让世人皆称赞梁公子重情重义,君子之为。
可他们都忽略了,容家出事不过一个月后,梁屿之便低调的娶了新妇。
新妇是柳树村农家女—乔鹊儿。
这一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在京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过门后,乔鹊儿日日都会来找容清一次,每次都会“好心”的告知她关于容家人的新况。
她讲得慢条斯理,讲得事无巨细。
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一个,从乔鹊儿口中念出。
容清知道,这些人再也不见了。
乔鹊儿莺鸟般清脆的声音,成了容清日日夜夜的梦魔。
折磨着她不眠不休,直至熬到最后的油尽灯枯。
如今听到她的声音,容清心中的痛意,恨意,翻搅的她心绪难平。
喜堂上。
梁屿之回头到乔鹊儿出现在这里时,青松雾雪般的面容被撕开了一道裂痕。
眼中满是震惊与惊怒之色。
“你,你,怎么来了?”
“屿哥哥,你,你真的要娶亲了?”乔鹊儿泪眼婆娑,颤着的声音全是一腔深情与痛苦。
即便周遭观礼的人都是高官贵妇,却也顾不得礼仪,窃窃私语起来。
“这姑娘是谁啊?好像和梁大公子有点什么?”
“是啊,可今天是新人大婚,闹到这里来,总归于理不合,”
“谁知道呢?这梁大公子看着文雅无双,没想到也是个烂……”
突然,一个娇蛮的声音打断了贵妇人们的耳语
“你们胡说什么呢?!不许往我哥身上泼脏水,肯定是这个小贱蹄子纠缠我哥哥!”
梁明月一身翠蓝缠枝窄袖裙衫,浑身透着一股子傲气。
容清的余光冷然瞥了一眼,梁明月不喜任何接近她哥哥的女子,上一世,容清嫁过来之后,梁明月可没少为难容清。
“你,我没有!我同屿哥哥……”
“你再敢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梁明月刁蛮惯了,说着就要身边的丫鬟上去挟制乔鹊儿。
乔鹊儿害怕的直往梁屿之身后躲。
梁屿之和容清之间牵着的红绸也被扯在了地上。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片。
“明珠,退开!”
主位上的梁父——梁朔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不怒,可梁明珠却一下就停了手上的动作,满眼不甘心的退在了一旁。
梁朔看了梁屿之一眼,。
梁屿之立刻领会到父亲的意思,他自己不能先慌了阵脚。
梁朔看儿子调整了神色,这才缓缓开了口
“这位姑娘,今日是我梁家的大日子,不管有何误会,于情于理也得饶过这一日。张妈,先请姑娘出去。”
容清心里冷笑。
好一个老狐狸,这话竟是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番不能现于人前的情事,到了他嘴里竟成了误会。
可惜啊,他们都不敢真的直接将乔鹊儿绑了丢出去。
毕竟,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寻来的大佛呢。
乔鹊儿听到梁家要赶人,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揪着梁屿之的胳膊
“屿哥哥,你快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你会娶我的。我,我已经有身孕了!”
词话一出,语惊四座。
宾客们的眼神在梁屿之和乔鹊儿之间来回游动。
梁屿之额间的冷汗瞬间涌出。
梁朔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狠戾的瞪了梁屿之一眼。
儿子竟然把这样重要的事情隐瞒于他!
容清也暗自吃惊。
上一世乔鹊儿是进了梁家之后才怀有的身孕,看来上一世乔鹊儿是早就有过身孕,只不过那时梁屿之用了些手段罢了。
李氏再也忍不住了
“好,好你个梁屿之!竟敢如此折辱我女儿,这就是你们梁家的清正门风?我看今日的婚事就此……”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被自己的夫君容为安压了下来。
李氏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夫君,大有如果今日容为安不为清儿撑腰,就同他决裂的狠意。
容为安拍拍李氏的手,以示安慰,转而起身面向梁朔
“事已至此,还请梁尚书给我们容家一个公道话。”
梁尚书。
众人都听出了容为安语气里的不满和疏离,不过是维持着最后一点点体面,看来如果今日梁家人说不清这事儿。
这婚事,难咯。
梁明珠忍不下去了
“这个毒妇明摆着是想讹我梁家,她容貌粗陋,我哥哥怎可能看得上她?说不准这身孕是哪来的野种,想栽赃到梁家头上!”
“闭嘴!”梁屿之暴怒,丝毫不见那清风朗月的模样。
李氏直接走到容清身侧,牵起了她的手,无声的抚慰着。
容为安也坚定的站在了妻女身侧。
容清红了眼眶。
她知道,父母是在替她撑着,撑着那些闲言碎语,堵着那些奚落的目光。
她忍着心头滚烫的热意,知道自己添一把火的时候,到了。
方才刚入厅堂时,容清余光的视线就看到了芙蓉长公主和武成侯夫妇坐在侧边首位上。
梁家想息事宁人?
做梦!
容清猛地拿开了遮面的扇子,转身看向乔鹊儿。
宾客又是一片惊呼声。
“清儿。”李氏有些担忧的看着女儿,她现下不在乎女儿此刻的行为是否合乎礼仪规矩,不怕他人会如何耻笑容家,她只怕自己女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会心里想不开,郁结痛苦。
“母亲别担心。”容清轻声安慰李氏。
乔鹊儿被容清的目光看的一愣,明明一张清丽柔婉的闺秀模样,可一双眼里又深又冷,冷得竟让她心里生出几分惧意。
乔鹊儿不由自主的往梁屿之身后瑟缩。
梁明珠却看不惯她这样黏着自家哥哥,一个眼神,身边的婢女便将乔鹊儿扯出好远。
“乡村野女,粗鄙不堪,离我哥哥远些!”
梁屿之和梁朔同时皱起了眉头,正想开口阻止,却被容清的话打断
“这位姑娘,确实身怀有孕。”
容清停顿片刻,等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时,她才缓缓扯出一抹笑意,冲着梁屿之问道
“梁公子,这孩子,是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