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祝巫
八月二十三。
东海云厝村,王铁锤的家就在这云厝村之内。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阿桑晒完渔网,正欲往小木屋里走。
海鸟衔起礁石,却转转眼睛继续往地上啄。忽然地动起来,几匹马慢悠悠踢着腿而至,惊得飞鸟弃下礁石各自四散一片。
她转头一看,是座构造奇特的楼。
王铁锤探出头,“阿桑。我回来了!”
阿桑微微一笑,“你回来了,铁锤。”
可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个个风姿不凡。阿桑看见某个人,眼神闪烁片刻,接着继续淡笑,“你不是说去找李相夷了吗?怎么回来了?”
王铁锤示意几人往木屋里进,“我正要和你讲这件事呢!原来李相夷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冷血无情狡诈奸猾刚愎自用的人,而是个真正的大侠。”
身后三人对视一眼,总觉得其中有些什么蹊跷的地方。
方多病会意,笑嘻嘻地跟着先进去了。一进去便开始和两位主人搭话,问东问西。
李莲蓬和李莲花顿住脚步。
李莲蓬低着头,面上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异端,“莲花,你曾经和肖紫衿去西南苗疆,到底做了些什么?”
李莲花负剑,像以往那样摩挲着少师剑刚毅泛寒的剑柄,“那时蛊王作乱一方,扰动天下安宁。四顾门匡正江湖,李相夷作为四顾门门主,和三门主肖紫衿亲自带人前去铲除。”
“自那之后,苗疆之乱终于止息。”
“祝巫两氏族自此消失。可……”他顿一顿,“我从未赶尽杀绝。我那时做门主门中事务繁忙,便和肖紫衿兵分两路,我追的那路,是蛊王及其余众,他们坏事做尽应当诛灭。剩余的……肖紫衿同我说让他来处置。”
李莲蓬皱起眉,“所以自你们归来之后,世上再无苗疆人出现。是你觉得肖紫衿安顿好了他们。”
“巫蛊之术同业火痋一样只有少数人知晓。消失也不算稀奇。”
李莲蓬轻轻晃头,仍然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肖紫衿真是蠢货一个。”
……
此时方多病才和阿桑谈到她发间的银簪实在是好看无比,衬得她清丽出尘,引得那阿桑羞涩的娇笑连连。
只是奇怪……明明她看见三人之时,多看了李莲花一眼。
李莲蓬额前有黑点,东方青冢就是靠此辨别出李莲花一定要寻找苗疆之人。可这阿桑方才见他们之时,没有在意李莲蓬,而看到李莲花目光闪烁,这到底是为什么
若说是恨……那一眼也不像是恨。
是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感觉十分熟悉。
谈笑了不到两句,李莲花和李莲蓬脸上带着笑走近了。
王铁锤诧异地看着两人,李相夷旁边那人走得慢也就算了——毕竟他是个残废,可李相夷为什么也这么慢
李莲花早看出他脸上的疑惑,啊呀一句不好意思摸摸鼻尖,“抱歉啊王兄,方才我兄长脸上爬了个飞虫,帮他拍虫便慢了一步。”
虫
脸上的虫
他才想起李相夷跟他一起来的原因,拍一拍脑袋,“阿桑!你快帮这位兄台看看!”
阿桑才回过神看见李莲蓬,脸色顿时变了变。
“问心蛊!”
*
金鸳盟旧址。
白王顿一顿,踌躇开口,“尊上,您怎么来了?”
笛飞声睨他一眼,看不出神色,“你又为什么来了?”
白王沉默一瞬,从袖中扯出一封信,“有人告诉了我寻命的坟在哪里。还有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
四顾门一百八十八牢,关天下穷凶极恶之人,其中三中有一都关押着金鸳盟余众。
笛飞声从白王手中接过那封信,可他却未曾看过一眼。酒香四溢竹影摇曳之间,笛飞声的大刀不知何时出鞘。
随即银光闪动片刻,那封信便立刻碎成细屑。哗哗的声音冲击着白王的耳膜,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刚刚又不自觉出神。
笛飞声的刀重,出鞘之刻必定风云涌动让人未与之过招先生胆寒之意。
他背着大刀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听不出喜怒的话。
“赴约去矣。”
……
白王本以为那封信是尊上差人送给他的,为的是重振金鸳盟。他却没想过这信根本不是笛飞声送来的,他也未曾想过再让金鸳盟复原。
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
他一低头,看到满地青苔上,寻命墓后散乱的纸张。他俯身捡起,竟然写的是一百八十八牢里被关押人众的详细。
身后有声音幽幽响起,是药魔。
“尊上此番回来,变了很多。”
白王却摇摇头,“尊上他……变了,但也没变。”
*
云厝村小木屋。
王铁锤摸摸脑袋开始介绍人,他指指一身藏青色气质恬淡如莲的男人,人如其名,“他就是李相夷!那个传说中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
阿桑点头,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惊讶,转头又看向旁边身中问心蛊的李莲蓬,“那这位又是”
李莲花微微一笑,“这是在下的兄长。”他定定看向阿桑,“听闻王夫人是苗疆人,不知可懂巫蛊之术可否帮我家兄长看看情形如何?”
阿桑听李莲花这样一说,粗布衣下的手指悄悄扭动不停。方才她一直避之不谈李莲蓬的问心蛊,此刻终于上点心。
只听见李莲花又补一句,“在下兄长姓肖。”
他挑挑细长的眉,又伸出手放在面前轻轻扇了扇,“王兄此地倒不像别的渔家,鱼腥味海腥味不重,倒是有别的一股腥味。”
李莲蓬终于抬起头看阿桑一眼,眼中带几分揶揄,“怪我怪我,竟然让相夷替我介绍,”他颇为熟络地拍拍李莲花的肩,“在下肖紫衿,见过王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