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〇〇九章
一年前。
“唉，玉兰那姑娘竟然也到年纪了。”妇人坐在门口，借着日光低头缝补衣物，心里想着早上碰见的那个丫头，玉兰可是他们村最好看的一个姑娘，水灵灵的，谁见了不喜欢，现在竟然也要去山神会，随即又想到自家女儿明年也要去，手上缝补的动作不禁慢下来，她转过头，看着酒气冲天的丈夫，“你想好法子了吗？我们真要把女儿也送去，万一她……”
男子两眼一瞪，“想什么法子，家里人口这么多，去山神会也不是什么坏事，若她争气，那就更好。”
妇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可以如此狠心，“她是我们女儿，你怎么忍心看着她去送死啊？”
“老子跟你说不通，你最好给我安静点，别想什么主意，她这个山神会是去定了。”男子拿起桌上的木棍，指着她。
妇人瑟了一下肩膀，没敢再开口。
山神会那天，整个村庄还是热闹无比，走烧铁板的少女们已经准备好了，男子站在人群中紧紧盯着一个人，凸起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月黑风高时，男子偷偷爬起床，一个人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走去。
玉兰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风声呼呼作响，连忙把整个脑袋缩进被褥里，她心中默念着山神保佑，过了好一会，风声终于停下，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玉兰丫头在吗？”
玉兰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绷紧的脑弦终于放松，遂抬起身子问道：“三叔，这么晚你怎么来庙里？”
男子温声道：“哦，前阵子你爹向我借了一把斧子，我给忘了，今个晚上我向你爹要，但你爹不在家，我就想你爹是不是来这了。”
“我爹不在家吗？”玉兰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这次去山神会父亲比她更为生气，竟要吵着砸掉山神庙，幸好自己劝住了他，没让他做出什么事，现在听到他不在家，玉兰有些担心，连忙穿好衣服打开庙门。
男子趁机进入，顺带手脚利索地把门关上。
玉兰道：“三叔，我爹不在这。”
男子干笑一声，咽了咽口水，眼神乱瞟道：“你爹当然不在这，你三叔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玉兰脑中警铃作响，心神慌乱，连忙向庙门的方向奔去，然而男子比她更快，脚步一迈，整个身子都堵在她面前。
“玉兰你别跑了，你三叔我会好好对你的。”男子露出谄媚之色，语气也是越发的温柔，“这几年你三叔心里总是惦记着你，做梦梦到的都是你，你现在长大了，是个美人了，你三叔更加舍不得你。”
玉兰紧张又害怕，她着实没想到三叔竟对自己藏有这样的心思，无奈之下她大声道：“山神救我！”
“山神不会救你的，你倒不如好好求求我，说不定你三叔我忽然大发慈悲放了你。”男子慢慢走向她，脸上带着得意。
玉兰知道自己今夜恐怕是逃脱不了，可让自己就这样落入他的手中，心中又是不甘，一狠心就往桌角撞去。
男子啧了一声，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玉兰丫头你既然不识好歹，三叔我就没必要和你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猛扑上去，结果一阵阴风吹开了庙门，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笑声。
“叔叔看上了侄女，这倒是有趣，有趣得很呐！”尾音故意被拉长，听得人心头直发颤。
男子猛然停住，迅速转过头，然而四周并未有人，以为是躲在了暗处，便道：“哪个王八蛋，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刚落，男子还没来得及看清，庙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那人站在阴影处，身形很高，只是面容却很模糊。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胆子还挺大的，竟敢觊觎送给山神的人。”
男子听了他的声音，仔细回想了下，迟疑道：“你不是我们村的人？”山村这么大点的地方，家家户户几口人他都清楚得很，平常只要听了声音就能分辨出这是哪位。
那人答非所问：“这是献给山神的人，你可动不得。”
“山神就是个屁，要真有山神在，我怎么没见那些送女儿的人家发了财。”男子朝地上呸了一口，他根本就不信有什么山神存在，这就是用来骗人的招数罢了。
那人冷哼一声，鄙夷道：“当真是给个颜色就开染坊，你们这些凡人永不知足。”
男子咚地一声主动跪在地上，似有千斤石块压在他背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还吐了几口血，此时他知道自己面前站的那个人恐怕就是人人口中的山神，顿时惶恐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山神大人原谅。”
晏子虚并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就要伤了自己的眼，“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好像叫小一？”
男子道：“对对对，我是有个女儿叫小一，她她明年也到了年纪。”
那人点点头：“记得到时让她吃下这粒丹药。”
“这丹药是……”男子瞅着飞入自己手中的黑色药丸，忍不住发问。
那人道：“能够让你女儿毫发无损地从烧铁板走下来。”
男子心中一喜，连忙道：“谢谢山神大人。”
那人笑道：“先别急着谢，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此后，男子便隔三差五去一趟山神庙，去的时候他总要从家里拿走一个大麻袋，小一发现了父亲有些不对劲，有天晚上跟着他一起去了山神庙。
“山神大人，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男子放下麻袋，抽出里面的人。
晏子虚打量一眼，满意道：“还行。”
男子谄笑道：“那山神大人，咱们说好的……”
晏子虚扔给他一个锦袋，男子高兴地哆嗦着手打开袋子，恰好小一在此刻跑出来，冷眼看向晏子虚，怒道：“你是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是山神！”
“你说我为什么不是山神？”晏子虚并不意外小一的出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男子见到小一居然偷偷跟着自己跑来了这里，不由怒火上头，“你跟我回去！”
小一红着眼道：“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帮他，他根本就不是山神啊！”
男子怒斥：“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不是山神，你是？！”
“真正的山神绝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小一拉住男子的手急切道，“爹，他就是个坏人。”
男子见晏子虚面色不虞，便赶紧拽住小一往门口处拖走，一边走一边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给老子省点心！”
小一道：“我要告诉村长，爹，你不能再做这种事。”
男子抬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彼时晏子虚脚下的少女已经悠悠转醒，她见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地方，顿时大声放哭道：“求求你，你放我回家好不好？我家里有钱的，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晏子虚俯下身，右食指抬起哭成泪人的少女的下巴，脸色阴沉道：“我平生最讨厌女人哭，一哭就显得你这张脸更难看。”话毕，少女的脑袋猛然炸成了烟花，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唯独他的脸和衣服还是干净的。
小一与男子呆愣在原地。
……
男子面色难看，低声骂了句贱人，同时往里缩了缩肩膀，准备趁人不注意就要偷偷溜走时，村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质问：“小一他爹，你跑什么呢？你女儿说的话是真的吗？”
“放他娘的屁，她疯了，说的话不能信！山神怎么可能是魔君，她就是一个疯子，快把她给烧了。”男子一口否认，态度坚决，他夺过旁人手中的火把，走到江客衣和上官游面前，劝解他们，“唉，两位小兄弟行行好，把这个法阵给撤了吧，她现在是个疯子，说的话不能信，你们护着她就是和我们村过不去。”
江客衣与上官游不语。
台上的小一对李相思道：“你让他们把法阵撤了吧。”
李相思闻言差点跳脚：“法阵一旦撤走，你就要活活被他们烧死！”
小一苦笑道：“有什么区别呢？你们今日能护得了我，以后呢？我本来也就没打算活下去。”
李相思正欲开口说不如和他们一起去逍遥派，反正逍遥派家大业大，多一个人也无所谓，她爹也不会因此说些什么，结果就看见江客衣居然主动撤走了法阵，在撤走后的一瞬间，男子举着火把走上台前，点燃了小一脚下的木柴。
小一大笑着，恨意滔天，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道：“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不得转入轮回，一辈子做孤魂野鬼去吧！”
火光越来越盛，并伴随着小一的惨叫声，不久之后，姬思禅便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正在强烈震动，身子还没来得及稳住，周围的房屋、树木纷纷化作了数道白光，霎时间，眼前景象又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他们已经回到了真正的石塔里。
李相思迫不及待地走到江客衣身边，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撤走法阵？”
江客衣道：“不撤走法阵，我们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幻境吧。”
李相思忽地沉默，过了会又问：“你怎么知道那是幻境的？”
江客衣道：“你们不觉得那个小一长得像一个人吗？”
经他这一提醒，上官游与李相思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李相思又道：“原来是这样，所以我们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其实是罗刹女王的过去？”
江客衣道：“还不算笨。”
姬思禅没注意他们的谈话，她抬起头，目光环绕一圈，与其说这是石塔，倒不如说是地牢，外面看起来像是石笋，里面却是方方正正。